吳越對外的形象如何?
仁弱、優柔寡斷。
段曉棠又是怎樣的人呢?
殺性大卻憐香惜玉。
就這兩個人,怎麼可能干出 “拿活人祭祀” 的事?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討論?簡直是天方夜譚。
雖然修明和柯樂山不清楚郁這個誤會是怎麼產生的,大概率涉及到知識盲區,但想來最終的“真相”必然是無傷大雅的笑話。
以右武衛慣來不著調的畫風,恐怕最後要笑掉不少人的大牙。
長安要是沒了右武衛這幫奇葩,怕是要少一半樂子。
吳越和段曉棠本就熟悉,也沒那麼多虛禮,這會毫不見外地指著埋頭吃玉露團的寶檀奴,以常客的身份提意見。
“酒樓該多備些孩子的吃食。”
段曉棠不明所以,“家長多點些清淡軟爛的菜色,孩子們不也能吃?”
頓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吳越的意思是,小孩子餓得快、沒定性,全靠大人記著點單根本不夠,最好像文會的自助餐那樣,擺上些孩子能直接拿的點心,讓他們隨時能吃。
吳越自然不缺錢,別說給寶檀奴包下整座酒樓,就是天天讓她吃山珍海味也供得起,可其他家長呢?
天知道這麼多孩子有哪些過敏源,家中因為信仰有沒有忌口…再者放任一群半大孩子 “自助”,誰知道最後會搞成什麼埋汰樣。
段曉棠親身體驗過後,早就打消了 “坐小孩那桌” 的念頭。
卻沒想到吳越“一葉障目”。
段曉棠試探性提出,“要不…… 你單獨給寶檀奴擺一桌?”
總之事你擔,只要錢到位,春風得意樓一定能提供滿意的服務。至于其他孩子,就別操心了。
吳越不曾開誠布公地和段曉棠討論,他這點“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慈悲心腸的可行性。
看段曉棠這態度,這事顯然沒得“商量”。
看來下次帶寶檀奴來,還得在大堂擺上一桌,方便她隨時吃東西。
只不過,那時候還會有這麼多孩子陪寶檀奴玩嗎?酒樓上下,還會有這麼好的氛圍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
吳越沒再糾結吃食的事,換了個話題︰“你的新宅子,何時能落成?”
段曉棠對金主大大的問題向來有問必答,只是語氣有些有氣無力︰“能在年前動工就不錯了。”
這話倒不是推脫,以祝明月為首的項目甲方,剛把劉匠人畫出的第一版設計圖打了回去。
以前覺得甲方無理取鬧,等真當了甲方的時候才明白,有些“寬容”真不能有。
圖紙上的回廊太窄、窗戶朝向不對、花園的水池不夠大……哪一條都得改。
等劉匠人懷疑人生的勁頭過去,就該四處搖人完善設計圖了,動工日期自然得往後推。
段曉棠百無聊賴地應付著吳越,眼楮不由自主地四處亂瞄,居然發現了有趣的一幕。
徐六筒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撲騰著一身軟肉朝她這邊奔來,後面還跟著一臉焦急的乳母和婢女。
段曉棠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徐六筒是過來歡迎她的。
視線一轉,落在旁邊幾個小豆丁頭頂。
寶檀奴大概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但從個頭來看,其他兩個也大不了多少。
單從噸位來看,三個加起來也不是徐六筒的對手。
這是怎樣“可怕”的對手呀!
段曉棠心里暗笑,這哪是 “搶點心”,分明是 “小肉山” 欺負 “小豆芽”。
段曉棠腳下輕輕一轉,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徐六筒到桌邊的必經之路上 。
玉露團保衛戰——正式拉開帷幕!
可惜輪不著段曉棠出手,徐家的小郎君被迫“吃素”,但徐家的乳母和婢女可不是吃素的。
徐六筒第一次偷吃能成功,靠的是 “出其不意”,可他畢竟只有一歲多的小腦瓜,哪斗得過經驗豐富的成人?
唯一的優勢之處,就在于僕婢不會對他下重手,沒法直接制裁。
果不其然,徐六筒還沒到近前,就被身強力壯的乳母一把抱了起來。
為了避免徐六筒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即便他當場哭鬧起來也無妨。
徐六筒忽的被舉到半空,小胖手還朝著玉露團的方向無力地伸著,圓溜溜的眼楮里滿是難以置信,仿佛在說 “怎麼又被抓住了”,那模樣又可憐又好笑。
段曉棠一看就知道,這小家伙絕對是 “慣犯” 了,半點不值得同情。
徐六筒見 “美食” 無望,立刻使出了幼兒的終極大法,“哇” 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又響又亮,活像被人掐了一把。
這 “魔音貫耳” 的哭聲,段曉棠離得最近,受的沖擊最大,差點當場捂住耳朵。
本來這點哭聲在喧鬧的大堂里算不得什麼,可架不住小孩子愛 “有樣學樣”。
幾個離得近的孩子,見徐六筒哭了,小嘴一癟,小臉上的嘟嘟肉一顫一顫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顯然是準備跟著哭,給小伙伴 “助威”。
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伸了過來,一把拎住了徐六筒的後衣領 ,徐六筒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騰空”體驗。
白秀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單手就把這個 “大號肉團子” 提了起來,語氣里帶著幾分 “威脅”,“別逼我在這麼喜慶的日子里收拾你。”
她本來還想在離開前,和兒子多留些溫情相處的記憶,如今看來,這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僕婢們礙于 “尊卑有別”,不敢對徐六筒采取強制措施,才讓他一次次找到空子。
但天底下還有比白秀然更名正言順的人嗎?
她不光有名分,她還有實力。
白秀然手上稍一用力,徐六筒就不敢掙扎了。沉聲道︰“不許哭了!”
徐六筒雖然話都說不囫圇,卻也憑著一歲多的小智慧,清楚地知道誰是家里的 “話事人”,跟著誰才有肉吃。抽抽噎噎了兩聲,最後打了個哭嗝,一個晶瑩的鼻涕泡從鼻孔里冒了出來,又 “啪” 地破了。
白秀然趕緊移開視線,在心里默念︰自己生的,不能太過嫌棄,不能太過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