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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5章 烈王出殯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一燈闌珊 本章︰第1975章 烈王出殯

    寧岩站在人群里,臉上半點沒有被托付重任的樣子。上次王府發喪時,他還只是個校尉,經驗本就不足。

    排在他前頭的幾位將領,唇角都忍不住微微顫動。合著在呂元正眼里,他們之間的信任如此單薄?但想到他們先前的所作所為,也難怪了!

    呂元正還有第二方案,“實在記不住規矩,就看看旁邊右屯衛的人怎麼做,照抄總不會錯。”時時回頭看身後人的動作,難免落人口實,顯得自己連基本禮儀都不懂。

    眾人深知此事的分量,紛紛沉聲應道︰“末將明白。”

    呂元正走後,莊棟從廊柱後悄然轉出,遞過來一個蓋著青布的籃子。

    莊旭抬手揭開籃子上的青布簾,露出里面疊得整齊的素色帕子,對著眾人眨眨眼楮,“待會難免有傷懷之處,不妨拿張手帕遮遮丑。”

    在軍營這種埋汰地方,手帕少有用武之地,用,幾乎等于一次性用品。此刻眾人心照不宣,沒人說半句多余的話,紛紛伸手各取了一張。

    大將軍級別的演技毋庸置疑,為難的是他們這些中不溜的耿直將官。平日里舞刀弄槍慣了,要在大庭廣眾下哭得情真意切,實在是樁難事。

    段曉棠接過手帕,輕輕掠過鼻尖,一股淡淡的姜汁味若有似無地飄過來。不用問也知道,定是周水生一早就在後廚忙碌的成果。帕子浸了姜汁,待會兒哪怕擠不出眼淚,被辛辣味一激,眼眶泛紅總是有的,也算應了場面。

    大吳人情世故盤根錯節,葬禮上的規矩更是繁瑣到了極致。吳嶺是為國殉難,這葬禮辦得如何,不僅關乎皇家顏面,更牽扯著朝堂各方的目光,半分馬虎不得。

    皇帝親自為臣下送葬,違背尊卑有序的原則,因此特意派遣宰相作為監護使,持手詔代表皇帝前去王府諭祭,並宣讀悼文。

    吳杲登上宮城的高樓憑欄而立,他身著素色常服,腰間玉帶換成了烏角帶,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飛檐斗拱,遙遙望向河間王府的方向,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王叔去了……”

    他與吳嶺的合作,從來算不上順遂。吳嶺的脾氣太過剛硬,吳杲心懷大志,想做個超越前代的聖君,軍隊若不能如臂使指,許多抱負都成了空談。

    好在這些年來,兩人心里都揣著國家和宗室的大秤,吳嶺再剛,也始終守著臣子的本分,從不去踫 擅權的紅線,這才磕磕絆絆地走了過來。

    如今人一沒,那些過往的爭執仿佛都淡了,留在記憶里的,反倒全是吳嶺的好 。至少有他在,朝堂上沒人敢輕易動軍權的心思,自己這皇位坐得安穩。

    再看吳越,終究還是太年輕。行事間雖有吳嶺的影子,卻少了那份歷經風浪的沉穩與老練,往後…… 怕是更難了。

    蕭娥英順勢遞過一張繡著蘭草的帕子,聲音柔得像水,輕聲安慰道︰“陛下莫再傷神,王叔在天有靈,若能听聞凱歌,看到陛下對七郎的照拂,定然也能安心了。”

    吳杲接過帕子,指尖在微涼的絲帕上頓了頓,輕輕按了按眼角。那里其實並沒有淚,更多的是一種空落落的悵然。“王叔向來以公心為重,先國後家。”

    蕭娥英微微垂眸,聲音更輕了,“于王叔而言,大吳就是他的家!何分小家、大家。”

    吳杲聞言一怔,轉過身望著遠處連綿的宮牆,宮牆之外,是他的萬里江山。“是啊,大吳也是朕的家。”家國一體,何須分辨。

    王府內,陳景著素服,立于靈堂階前,清 的臉上不見半分多余神情,只喉間滾動,迸出三個字,“時辰到!”

    這三個字像一塊冰投入靜水,瞬間在肅穆的王府里漾開層層漣漪。

    先是鼓吹手捧起漆皮斑駁的樂器,《薤露》之音幽幽響起,嗚嗚咽咽,似有若無,纏在廊下懸掛的素白幡幔上。緊接著,持戟武士列成兩排,玄色甲冑在陰沉天色下泛著冷光,只听得見戟桿觸地時那一聲整齊的 “篤” 響。隨後是旌旗幡幢次第移出,素色的旗面繡著蒼勁的 “吳” 字,被風一卷,獵獵作響,倒像是吳嶺生前在沙場揚威時的模樣,只是此刻少了金戈鐵馬的鏗鏘,多了幾分英雄落幕的悲壯。

    吳越走在靈車之前,粗麻喪衣的邊緣磨得臉頰生疼,他卻渾然不覺。左手緊握的竹杖已被掌心的汗浸得發潮,杖頭深深陷進石板縫里。右手捧著的靈位,黑漆描金,“河間烈王之位” 六個字在他身前晃,晃得他眼眶發酸,卻死死咬著牙不肯落淚。

    陳鋒緊隨其後,眼尖地瞥見吳越顫抖的指尖,連忙伸手托住他的胳膊。

    靈車緩緩碾過石板路,金絲楠木棺被巨大的槨室裹著,曾經耀眼的金色此刻已被深藏。

    六十四位精挑細選的挽郎,素白深衣熨帖筆挺,青幘系得一絲不苟,手里的挽幛雪白如練,一端系在靈車轅上,一端攥在掌心。靈車一動,挽歌便起了。

    “邊風卷甲入殘陽,馬革馱愁過故鄉。昔日迎王簫鼓沸,今朝送柩路塵長。稚兒猶問王何往,老卒空持劍淚汪。唯有寒鴉知此意,繞墳三日喚烈王。”

    聲音起初還有些生澀,漸漸便融成一片低沉的洪流,裹著燻風掠過街巷,連檐上的麻雀都斂了聲息。

    “哭 ——” 禮官的高喝穿透歌聲。

    剎那間,吳越喉間的哽咽再也繃不住,一聲 “父王” 破腔而出。挽郎們應聲附和,哭聲里有少年人的清亮,混在一起,竟有了震天動地的勢頭,回蕩在街巷之間,又反彈回來,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

    朱雀大街兩側,品階低些的校尉們早已列隊等候。他們身披素甲,按刀而立,頭盔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偶爾抽動的肩頭泄露了情緒。

    每當禮官唱“哭”時,段曉棠只管將頭深埋起來,以做哀毀之狀。

    範家和吳嶺綁定的利益深,感情也深,範成明哭得比誰都大聲,那是全然不必作假的悲慟,一聲聲 “王爺”,哭得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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