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大爺爺還是去年的夏天。
那個時候大爺爺和二爺爺都是顫顫巍巍的，到底是大爺爺大了兩歲，今年已經九十二了。
大爺爺生于光緒十一年，也就是1885年，想要活上一個世紀不是隨便誰都能做得到的。
李劍�到大爺爺家里的時候，發現人比去年還要清瘦一些。
這時候也不缺吃的，只是流逝的要比積攢下來的多，就算是胃口再好，也補不回來。
上次留的參已經是三十年年份的了，也並不是說越高年份的就一定能逆天改命，如果沒有這些年李劍�提供的蜂蜜和紅參滋養著，也許早就魂歸天地了。
大爺家的大伯、大娘，包括大奶奶他們也都算是樂觀，至少沒從他們臉上看出有多哀傷，當然也沒多高興。
“三土回來啦，快進來！”
厚德大伯是李劍�的父輩中最大的，今年也已經過了七十歲了，大奶奶也是差不多九十歲，滿頭白發，一根黑的都找不見那種，不過氣色還行。
這麼大的歲數，沒跟個逗號似的，就挺好，但還是腰略有些彎，準確的說是有些前傾，這已經很好了。
“大伯，大娘，大奶奶！
我也是听我大爺趴窩了，趕回來瞧瞧，這是我爹娘他們吩咐給帶的一點補品，大娘你們得空給老爺子老太太做了吃了吧。
你們倆這個歲數，也跟著吃些，也該補補了。”
“我們倆哪能跟老爺子老太太搶吃的，那成啥了，我們身體還行，不打緊的。
你爹娘也是的，大老遠的花這個錢干啥！”
“你給老爺子瞧瞧，還能多活一陣子不？”
“都是心意，吃了總有點好處的。
他們也想回來，我說我大爺肯定沒事，這不有我呢嘛！”
厚德大伯後面那句聲音放低了些，怕老爺子听到了多想。
實際上人家早就吩咐了，
“老子要死也是喜喪，不說重孫，連玄孫都有了，早就值了！
都不許哭喪著臉！”
李劍�點了點頭，進了臥室。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屎尿味，看來收拾的還不錯，也說明大爺爺自己確實沒那麼窩囊。
早在李劍�來的時候，老爺子就听見了，這會兒正瞪著眼楮看李劍�進來。
“來啦孫賊！”
“大爺您這嘴都到這時候了，開始花花了？”
“就剩嘴能動彈了，不念叨幾句不虧了？”
李劍�給探了探脈，身體如風中殘燭，正在搖曳，但要說馬上不行了，也不至于。
“我這也算不上是癱了，手腳還是有感覺的，只是沒勁，索性就不非得起來了。
咱家兒女都孝順，我這窩吃窩拉的，也沒人當面嫌棄我，挺知足！
等哪天翹辮子了，就拉出去埋了算！”
“您吶，還是得樂觀點，我爹娘還怕您不好了，挺著急的，我跟他們說一時半會兒沒事的，我手里有年份大的人參，咱吊命也能吊一陣子。
這幾天我就把參炮制一下，回頭給您送過來。”
“不用浪費那好藥了，大爺我活夠了！”
這話就非常的言不由衷，只是窮慣了，下意識的怕花錢而已。
“都這時候了，咱就別想著花錢不花錢的事。
從錢上來說，你孫兒我比你想象的要有錢，一點身外物，也花不了多少錢，只要有用就行。
我大伯這您估計是沒啥想法了，我大哥建中也是一樣，但是昭行我大佷年歲又不大，不說什麼三五十年，十年八年的，只要他肯干不作，我保證大佷兒也是個富甲一方人物。”
都說大房出小輩，ど房出長輩，李家的情況也是如此。
李劍�這輩，大房的建中今年都五十歲了，自然沒什麼建樹了。
但是他兒子今年也就三十歲，只比李劍�大了三歲，卻得喊李劍�一聲二十七叔。
性格上倒是繼承了大房一脈的敦厚老實，屬于靠得住的。
人老成精，爺爺輩的這幾個是知道李劍�一家遠在香島的事的，今天這麼說，一個是表示願意拉扯自家一把，另外就是從時間上來說，也許要有新變化了。
經歷的多，就算是再蠢笨也能想明白好多事。
大爺爺手突然搭到了李劍�的手上。
“大爺也不求你啥，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份心我承了。
多少災荒年，兵荒馬亂的，都過來了，如今他們又餓不死，也不用多管。
錢財向來得有德相配，別養大了胃口，到時候反倒是禍根。”
李劍�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這樣一個時空里，家族人丁興旺的根本，大爺二爺一定功不可沒。
“放心，都得是以後的事呢，再說昭行就算比我大也是小輩，大不了犯錯了我大巴掌抽他。
他要是有勇氣不認祖宗禮法，那更好說了，往死里抽就是了，您說對不？”
大爺嘿嘿一笑，
“要說孫輩的，最有出息的也就是你了，有本事，不放空話，做事還穩。
等我要不中了，會吩咐他們以後多听你的。
咱家人口太多了，我們這輩兒要是都完犢子了，也許世道又是另一個樣了。
越往後，關系越遠，隔了房了，估計也沒多少人願意听什麼良言了。
不管咋說，我是對得住你太爺太奶了，到時候給我埋他們下邊，我也好跟他們匯報。”
“嘿嘿，大爺，想這個有點早了，您再好好總結總結，到時候再好好匯報算了。
現在外面可沒多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了，說不好明年咱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去給祖宗磕頭燒紙。
您要是哪天不中了，有啥想讓我們辦的不？
就撿最不好辦的說就行，大伯和大哥他們搞不定的那種，沒準我能搞得定！”
大爺眨巴眨巴眼楮，還真是認真思考了一下。
“要是翹辮子了，能請唱戲的過來不？
活著沒看過幾出戲，死了讓我熱鬧熱鬧，那就沒白活。”
“那您可得鼓著一口氣，我覺得，多了不敢說，兩年左右保證能有唱戲的，到時候咱請過來就是了。”
“我要唱三天那種！”
“您這就小氣！
要我說，到時候就唱七天，什麼評戲、蒙戲、二人轉、皮影，咱都請來，不重樣的唱！”
“那可說好了，七天！我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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