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順帝將江南學子盤了又盤,這適合做清河王妃的人選優中選優也還有二三十個呢,轉頭他又覺得其他地方的學子也不能忽視,畢竟哪怕天下人眾所周知江南之地文風最為鼎盛,可蜀地學子也不遑多讓,甚至蜀地學子容貌風姿比江南學子更勝一分。
貞順帝對都尉司其實有些不滿的,畢竟就是因為都尉司行事不謹,將他要為清河王選王妃之事給泄露了出去,如今京城里各地會館已經出現了一些不滿之聲。
時全跪在含章殿里快兩個時辰了,也不敢有絲毫動作,恨不得即刻消失才好,可不幸的是,有時候怕什麼就會來什麼。
听著耳邊太監進來稟報說清河王到了的聲音,他只覺得自己如墜深淵。
蕭瑾 對太監這個群體當然沒什麼看法,畢竟在她眼里都眾生平等了,只是她也的確見不得個別人。
就比如眼前的時全,她走進來不過微微頷首,膝蓋還沒打彎兒呢,就被貞順帝一把拉了過去,“ 兒來啦,皇陵的事情你做的不錯。”
“如今欽天監監正一職空缺,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欽天監可不僅僅為皇室和天下人測福禍凶吉,還觀天象、察地理,最重要的是推算節氣和制定歷法,可不僅僅是一句古代的天文地理學家能概括的。
一個真正優秀的欽天監官員,還是一位十分優秀的數學家。
不過,蕭瑾 對這欽天監沒什麼想法,直接回貞順帝道︰“欽天監官職不高,在朝堂上也沒什麼存在感,不如就選有真才實學之人好了。”
听蕭瑾 這樣回答,貞順帝就知道她是看不起利用天象和福禍凶吉來做文章的做派了,心里暗自嘆氣,又不免得意。
他這一輩子登基前對太後和臨淄王,乃至對先帝都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登基過後依舊要受到太後跟臨淄王一脈的轄制,尤其他不能有別的子嗣,朝臣都不能完全站在他這邊,于是他只能窩在含章殿或者承平軒里做木工,一邊替自己掙點兒私庫,一邊排解無邊的憂慮。
所以有時候啊,他恨不得蕭瑾 是個皇子,如今也想干脆過繼蕭瑾 的兒子做嗣孫好繼承皇位,卻從未想過將皇位直接傳給蕭瑾 。
一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嫉妒這孩子的強勢跟手段;二來也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半分把握能壓下那些反對的聲音。
而蕭瑾 對此心知肚明,不過她經歷不少,早早過了被人激將的年紀,只要想到做皇帝需要操心的那些事情,就一個頭變成兩個大,所以也就默認了貞順帝的做法。
尤其大雍立國將將百年,前頭的皇帝可還沒有一個能稱得上中興之主的,她可沒興趣親身上陣挽救這爛攤子。
完了貞順帝又提起了平津侯府,他對莊廬隱和莊之甫父子十分不滿,連帶著對蕭瑾 放他們一馬的做派也心生不快,“那莊之甫連修皇陵的銀錢都大貪特貪,你為何非要保他們父子一命?”
蕭瑾 真是恨不得撬開貞順帝的腦子,看看里面到底裝著什麼東西,“父皇,如今文官大多站了臨淄王,我們手里哪怕培養了不少人手,可走上高位的一個也沒有。”
“我好不容易想辦法廢了太後跟臨淄王拉攏武將掌握兵權的希望,你可別給我添堵,轉手還資敵了!”
貞順帝見寶貝閨女極了,不禁老臉一紅,軟語哄道︰“好了好了,是父皇想岔了,只是滿朝文武都不過是皇帝治理天下的工具,哪能值得這麼大臉面?”
蕭瑾 嘆了一口氣,說道︰“莊氏一門世代為我大雍奮勇殺敵,保疆衛國,只要他們不作奸犯科安分守己,咱們也不能主動對這樣的世代功勛之家做些什麼,不然誰還敢替咱們賣命呢?”
貞順帝想說天下之大,大雍人才濟濟,不缺他莊氏一門,可看蕭瑾 滿心滿眼的不贊同,也只能咽下那些話。
而跪在一旁听了個全程的時全,卻對蕭瑾 這位清河王有了新的感觸。
從前他只知道蕭瑾 在先帝尚在之時打殺了臨淄王,是靠著爆出永容王被太後和臨淄王一脈害得子嗣艱難之事,勉強逃脫了罪責。後來貞順帝上位,別的不說,從太後跟臨淄王手里保下她這位公主也不算什麼了。
再後來她蕭瑾 在及笄之年直接拿出了羊毛紡織辦法,還設計了一套相對完整的救濟老弱病殘軍戶們的辦法,直接拉攏了四方駐軍,斷了太後跟臨淄王在軍中的人脈。
可她驕橫跋扈的名頭可一直都在,她的一舉一動在旁人眼中都別有目的,就連他時全這貞順帝的貼身伺候的都尉司太監也差點兒錯看了清河王啊!
跟貞順帝想得不同,時全卻誤會貞順帝或許有意推蕭瑾 這位清河王上位,所以眼下他只想試探他在清河王跟前到底還有沒有轉圜的余地,畢竟清河王的手段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縱然清河王最終僥幸不能上位,光她背後東南西北四路大軍,以及京郊大營兩萬兵馬,也足夠保證她手中權勢的延續。
別人不知道,他們都尉司還能不知道,不少文官其實在貞順帝跟臨淄王和太後中間動搖過嗎?
就是因為清河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是光明正大且一擊必中。
甚至他們還知道許多文臣私下里也惋惜清河王不是個皇子,只是個公主呢。
因著清河王府情況特殊,蕭瑾 特意向貞順帝要了宮中女官做了王府長史,這位沈牡丹長史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野心,一心一意為王府辦事,甚至還借著舊日的情分,跟枕樓香暗荼和八公子都拉上了關系。
只是雙方暫時沒有將這些關系擺到明面上來,一切都在暗中進行,或者說沈牡丹這邊看似一切明朗,實際上她才是在三人關系中,受益最多的人。
就比如香暗荼和八公子的真實身份。
這日沐休,沈牡丹照樣晚上去枕樓消遣,只是沒想到香暗荼竟然主動提起了一個人。
香暗荼親手替沈牡丹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說道︰“你整日里窩在王府,怕是還不知道皇陵之事的內情吧。”
沈牡丹擺出一個差不多的笑吟吟的模樣,反問︰“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呢?”
香暗荼掩嘴一笑︰“誰不知道清河王府往來無白丁啊,這四品以下的官員,可都不知道清河王府在哪條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