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相宜找了很久，才終于找到閣樓里燈的開關。
可這燈開了沒有一會，相宜就強壓著怒火把燈給關了。
——燈壞了。
打開燈房間可以被照亮，但頂燈不停在微微閃爍，在這樣頻閃的環境里待不過一小會，眼楮就酸得厲害。
相宜看著遠處還蹲在角落里的那道身影，擠出自己最溫柔的嗓音輕聲哄︰
“這個房間的燈壞了，繼續待著這里對眼楮不好，我們去哥哥的房間，哥哥給你包扎傷口，可以嗎？”
相宜原本以為自己要勸很久，或者不管他怎麼勸小孩都不會理他。
但出乎意料地。
他只勸了一小會，小孩就回過了頭。
那雙眼眶微紅的無神眸子看得相宜心口又是好一陣酸澀，“我們先把玻璃丟掉好嗎？這樣抓著手會很痛，會一直流血。”
小孩看了他許久，把那塊玻璃放到了旁邊桌子底下。
這是打算留著以後繼續用嗎……
相宜忍不住顰眉。
但這會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他朝小孩伸出手，彎唇擠出一個笑，“跟哥哥走吧？”
小孩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眸，看著他臉上擠出來的笑。
半晌，她起身，直接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相宜︰“……”
他這是，被嫌棄了嗎？
相宜忍不住有些失落，但前面小孩頓足一個陰沉沉的回眸，他又趕忙跟了上去。
雖然在閣樓上表現得好像嫌棄他，但等回了相宜房間，小孩還是很配合的。
相宜把地板上小孩吐的那些東西清理了一下，給小孩包扎傷口。
小孩掌心鮮血淋灕的樣子看得相宜都覺得疼了，但在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她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過。
相宜都不禁懷疑了，“哥哥好像一直沒听過你說話，你會說話嗎？”
小孩靜靜凝視了他一眼。
相宜︰“……”
“好了好了，哥哥錯了，不要瞪哥哥……”
窩窩囊囊給小孩處理完手上的傷口後。
相宜看著她自己割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又忍不住提出了想幫她修剪頭發。
小孩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相宜試著給她披上防止碎頭發掉落的毛巾，沒見她有什麼反應，這才確信她是同意了，唇角頓時彎了起來。
剪刀剪斷頭發的聲音慢慢在房間里響起。
和窗外的夜色混合著，營造出幾分安定的慵懶。
“剛剛突然跑走，是怕哥哥會覺得你髒嗎？”
相宜輕輕在她身後問。
小孩理所當然地沒有回答他。
相宜也沒有要她回答，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哥哥小時候也是髒兮兮的哦，比你現在要髒很多很多呢……你不用怕哥哥會覺得你髒，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哥哥都不會那麼覺得的。”
“而且弄髒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洗干淨就好啦。”
他偏過腦袋，笑眯眯地試圖得到她的回應。
但她低垂著腦袋，只是玩著自己那只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受傷的手，都不知道有沒有听見他在說什麼。
相宜無奈笑了一下，垂眸，將手里那縷頭發剪斷。
好半晌，他放下剪刀，走到了小孩面前。
“你看，哥哥和你是一樣的哦。”
視線里突然多出來的東西，讓小孩下意識看了一眼。
渙散無神的視線落在少年伸來的手臂上，片刻，她輕顫了一下眼睫。
雖然已經比她的淡了許多。
但少年手臂上那些熟悉的圓形疤痕，還是一下就讓她辨認了出來。
那是和她一樣的東西。
小孩視線定定在他手臂上停了一會，忽而抬眸，看向他。
灰蒙的眼楮里朦朧映入少年彎彎的眉眼。
和在閣樓上，那好似哭一樣的難看笑容不同。
少年清澈的狐眸里暈出溫暖包容的光。
根根分明的長睫將柔和攪碎，瀲灩成好似可以容納一切不安與恐懼的溫泉。
“你看，哥哥和你是一樣的。”
“所以你不用擔心哥哥會不喜歡你哦。”
少年的語調輕快真摯，像是在向面前的人許下永不違背的諾言︰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哥哥都會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