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網友的熱情一向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
恰逢年底,網上關于金花獎的討論持續了一周左右的時間,很快就有別的事將網友們的注意力給牽走了。
哪地又下了大雪,哪個衛視今年的跨年晚會又邀請到了誰……
時間如流水飛逝,雪落雪消,很快從冬轉夏。
劇組里,幾個演員的助理聚集在陰涼處,一邊吃著雪糕看遠處演員拍戲,一邊小聲吐槽,“今年天氣好熱啊。”
“新聞說了,今年是歷史最高溫天氣,我剛看了眼天氣預報,明天的最高溫度能有42度,過幾天還會更高。”
“我的媽呀,40度我就已經受不了了,42,還更高?!”
“明天還是外景呢,救命……”
一群人頓時唉聲嘆氣,但很快有人想起什麼,看向蹲在角落里刷手機的一個青年。
“小王你就好啦,衛老師拍完今天這場戲就殺青了,你們明天就能待在室內吹空調了。”
被叫作小王的青年抬起腦袋,嘴里還叼著一個雪糕,“也不是啊,明天我們老板要飛西區呢,有個公益活動。”
這些行程是早在網上和粉絲們說過的,在場有其他也留意過,她這麼一說頓時有人想起來了。
“西區?那邊天氣咋樣啊?”
小王苦著臉舉起手機,“更熱,你們看,直接把當地雪山給熱化了。”
眾人湊近一看,赫然發現屏幕上一行駭人听聞的大字︰
西區出現極端高溫!當地雪山竟被熱哭了!
“極端高溫使當地雪山融化,下游河水暴漲……”
新聞內容看得人咋舌,有人看向小王的眼神里都忍不住多了幾分憐憫,“西區那邊的紫外線還特別強吧?”
“誰說不是。”小王嘆了口氣,還想說點什麼就忽而听見遠處一聲響亮的“卡”。
扭頭一看,只見拍攝已經結束,戴著遮陽帽的導演正拉著衛琢和其他幾個演員往陰影處走來。
小王連忙招呼衛琢的另一個助理小馬讓開位置準備開工。
果不其然,等衛琢走到陰影處後立馬有劇組人員送上花束,恭喜衛琢殺青,小王和小馬就幫著組織拍照合影。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衛琢才換下劇組的衣服卸了妝坐上回酒店的車。
車里開了空調,總算不至于讓人熱得好像連皮膚都要燃燒起來了。
小馬在前面開車,小王便將準備好的冷毛巾跟溫水遞給衛琢。
“老板,擦擦汗,準備了沙拉要現在吃嗎?”
“謝謝。不用了。”衛琢接過毛巾跟水,擦掉臉上脖子上被悶出來的汗,人也輕松了許多。只是這天氣實在炎熱,熱得他沒有什麼胃口吃東西。
小王便將剛準備從小冰箱里拿出來的沙拉又放了回去,“老板,咱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飛西區,我八點半喊你?”
“好。”
“老板,殺青的微博我編輯好了,你看看這麼發行嗎?”
“嗯,行。”
“好 ,那我現在發。”
……
簡單幾句話聊完了工作,小王放下手機開始跟衛琢吐槽這鬼天氣還有剛剛看到的新聞。
“我看天氣預報那邊明天的最高溫有44度,真是見鬼了,高海拔地區居然能那麼熱,難怪能把當地雪山都給熱化了……”
青年絮絮叨叨地在衛琢耳邊說著,衛琢也一直沒有打斷過。
這些年除了演戲,私底下他是越來越不愛張口說話了。
倒不是特殊原因,只是他確實沒什麼好跟人說的……
大多數話題他不感興趣,他所感興趣的東西也無法解釋給旁人听。
這樣安靜地听話癆助理吐吐槽,倒方便他了解一些最近的重要新聞。
天氣嗎……
今年確實很熱。
衛琢看向了窗外。
……
回到酒店後,衛琢先去洗了個澡,等從浴室里出來就看見沙發上的手機正微微亮著光。
走過去點開,顯示消息也就是兩分鐘前發來的。
小王︰老板快看這個!!
小王︰[鏈接]
正疑惑擰眉之際,屏幕上又跳出兩條消息。
小王︰老板你不是對新朝的歷史特別感興趣嗎
小王︰評論說這個墓很可能是一直沒找到的新帝的墓!!!!!
衛琢眼睫劇烈顫了一下,懸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忽而變得如木頭般僵硬無法動彈。
好半晌,指尖才掙脫開什麼束縛,點在了屏幕上。
點了好幾次,才點開小王發來的那個鏈接。
鏈接里出現的是一則采訪視頻。
一個戴著眼鏡的老者在鏡頭前跟記者解釋。
“這次的墓穴是意外發現的,南迦巴瓦峰上的積雪因為今年的異常高溫出現劇烈融化,我們的工作人員在上山勘測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墓口……”
“對,是從原本覆蓋積雪的地方發現的。”
“根據墓穴門口的刻字,我們推測是新朝時期的墓,但是墓主人……”
老者遲疑了一下,“暫時無法確認。”
……
電子屏幕散發出來的冷光映在青年漆黑的瞳孔里。
僵硬的指尖停留在屏幕上,不知過去多久才開始下滑。
視頻的下方已經聚集起很多評論,排在最上面被點贊最多的一條評論是︰
家人們,看這個墓門規格這個用詞,還有這個墓主人的死亡日期,新帝墓沒得跑了啊[圖片]
圖片是從采訪視頻中截取出來的,其上顯示著墓穴門前的幾行刻字。
其中有一行字被這個網友用紅線圈了出來。
——崩于厚生五年十一月初三。
崩。
指代帝王之死。
厚生五年十一月初三。
這是一個衛琢看過太多太多次,早已熟悉無比的日子。
可是。
明明是清楚的,明明是記得的。
可在那一刻里衛琢還是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他也懷疑自己的眼楮。
但不管看多少遍,手機上的內容都沒有變化。
于是他回到床邊,像是個年久失修變得老舊反應也僵硬的機器,找出那本裝訂成冊的書,翻開其中的某一頁。
皺得最厲害的一頁。
指腹慢慢碾過書頁上的褶皺,最終停在某一行字上。
厚生五年十一月初三。
這是她死亡的日期。
衛琢怔怔地看著那一行字,尖細的嗡鳴在耳邊吵鬧,如利劍一般刺得耳膜劇痛,可是大腦仿佛掉入了一片無法反應的空白里,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直到某一刻眼楮干澀發脹,衛琢才後知後覺回過神。
他緩慢地,費力地,眨了一下眼楮,又看向手里的書。
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抓緊了手里的書本,指節用力到泛出青白。
衛琢彎起蒼白的唇,像是在和書中的某人對話一般,輕聲道︰“不是你的墓……對不對?”
或許他是個傻子,或許他只是想自欺欺人。
可是他翻了那麼多史書,那麼多的史書上都只記載她吐血身亡,卻沒有記載她死後入葬的事情。
將近千年的時光里也從來沒有任何人發現過她的墓。
歷史上對于她的死是存在爭議的。
所以。
所以……
低垂著眉眼的青年沙啞呢喃︰“不是你的墓……你求到了長生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