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唐——”
短短一個名字還未喊完，秦慧寧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匆匆改口，“你……你？”
像是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眼前人會出現在這里一樣。
唐今看著秦慧寧臉上的驚疑之色，視線也不由得隨著秦慧寧不自覺露出來的細微表情，轉向了她身後那輛如同囚籠般的馬車。
但少頃，唐今便將視線重新轉回了秦慧寧的臉上，“秦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說話？
要說什麼？
如果來人是裴令之，秦慧寧恐怕還不至于像現在一般如此戒備，可偏偏來的是唐今——
秦慧寧也忍不住暗暗咬牙，有些郁煩地想。
難道那暴君才剛上位——就被唐今給殺了？
不會吧……
還是，兩三句話就被哄得，把事情都告訴了唐今？
以裴令之那個滿是唐今，簡直可以說是有病的腦袋來看，秦慧寧不得不這麼想。
秦慧寧微微冷了臉色，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戒備了起來，哪里肯跟唐今去單獨說什麼話，“唐大人想說什麼便在這說吧，反正這些人不也都是听唐大人的？”
唐今微微斂眸。
她確實是無所謂，但……
唐今淡淡提醒了一下，“讓秦姑娘身後的人听見，也無所謂嗎？”
秦慧寧幾乎是一瞬便被戳中了要害。
可這下，秦慧寧就更不明白了……
既然唐今已經知道了她身後的是誰……那直接將人帶回去不就得了，還要和她單獨說什麼話？
想不明白，但此時此刻，看著周圍那些已然將她和馬車團團圍住的士兵們，秦慧寧也沒了選擇。
視線在唐今臉上定了許久，秦慧寧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如今這情況……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馬車停靠的林子不遠，就有一條方便取水的小溪。
唐今遠離人群慢慢走到溪邊，听到身後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便轉過身去，看向了那還警惕望著她的秦慧寧。
唐今還是先友善地與她笑了笑，“秦小姐不必緊張，我來此，不會帶走秦小姐的任何東西。”
秦慧寧只皺著眉，“那唐大人究竟想要什麼？”
和對方也確實沒有廢話的必要。
唐今還偏眸望著遠處林中，被一眾士兵們精心保衛著的那輛馬車，“微臣近來似乎也做了幾個，不知是未來……還是前世的預知夢。”
不等秦慧寧臉色變化，唐今便將視線重新落回了她的臉上。
“只是臣夢中的內容，似乎與娘娘離宮前告知于微臣的內容……有些出入。”
那雙溫和的淺色眸子在昏暗月夜之下，喪失了些人情味，更多了幾分幽冷涼薄。
“唐某此次前來，是希望秦小姐能將未來幾年，直至裴令之死前會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詳盡告知于在下。”
“如此，也好讓在下做做判斷，看在下夢到的那究竟是未來……還是前世。”
平靜的話語，如同游蛇般，緩緩爬行至秦慧寧的腳下。
看著站在那里還算眼熟，但又似乎與幾日前截然不同，更顯威勢的青年。
秦慧寧心中猛跳。
唐今這是……
也重生了？！
秦慧寧一時有些不敢確認。
對方身上的氣勢明顯與前幾日完全不同了，可對方這模樣……
又與她印象中那個溫和儒雅的舉世賢臣有所不同。
眼前這個唐今看起來……
似乎要更多了一分森冷，肅殺。
“秦小姐？”
她久久未曾答話，對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又淡淡開口喚了她一聲。
秦慧寧抿住唇。
先姑且不管這“唐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對方現在要的，是她所了解的未來五年間會發生的事情……
對未來之事的預知，是秦慧寧現在最大的護身符。
她也正是用比裴令之多出來的那十幾年記憶，與裴令之達成了交易……
但如果眼前這個“唐今”也是重生的，那她對未來之事的已知，就無法成為她的護身符了。
換而言之，想要保命，最好還是順著對方的來。
秦慧寧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唐今。
良久，她發問︰“只到裴令之身死？”
唐今點頭。
秦慧寧眼眸微轉，“……那唐大人是想知道未來五年間的天災人禍，還是朝堂上的政局變化？”
唐今笑了笑，眼底卻無笑意，“秦小姐將所知之事盡數告知便可。”
試探失敗，見對方眼底寒意加深，秦慧寧心中一凜，也見好就收，趕緊將自己知道的未來幾年的事，都說了出來。
當然，一開始她還嘗試著半真半假地去說。
但剛開口說了個含糊的地方，就被唐今質疑了後，秦慧寧就不敢再作假了。
隨著秦慧寧的講述，唐今也終于得知了“前世”所發生的一切。
不僅有裴令之是如何死的，如何一卷草席就被扔去了亂葬崗，尸體被一眾野狗豺狼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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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包括了前世，唐今泰山祭告回京，刻意疏遠裴令之後，裴令之帶著胸前還未好全的那一劍傷口，毫無尊嚴地從夏日求到冬日，又求到春雨綿綿的事情——
七皇子曾將此事當作笑話，告知過秦慧寧。
……
兩人回到馬車邊時，唐今乘坐而來的那輛馬車里剛好發出些動靜。
模模糊糊地，好似听見有人撞到腦袋而悶哼的聲音。
唐今抬腳便要上車，恰在此時，另一邊那輛纏滿鏈鎖的囚車卻也忽而發出了一聲悶響。
見唐今回眸，秦慧寧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但。
唐今只是掃了一眼那輛囚車，便收回目光，坐進了車里。
秦慧寧松了一口氣。
不過……
看著唐今所乘的那輛馬車，在一眾士兵的護衛下逐漸遠去，秦慧寧也不禁奇怪地扭了下眉。
唐今那馬車里……也關了人嗎？
……
“討厭……你……”
鋪著柔墊軟毯，異常寬敞舒適的馬車里。
穿著一身糯白寢衣，一頭烏發都睡得有些凌亂了的狐眼青年，抓著身上那床寢被，緊緊將自己裹著，擠在車廂角落里。
唐今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靜靜看著他。
許久，她從旁邊的果盤中，拿起一顆蜜果遞了過去。
可那青年卻將被子裹得更緊，漆黑烏眸無神垂著，稚嫩語氣仿佛方才學會講話的三歲稚童。
“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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