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景和三年,冬。
京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早,鵝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來,給巍峨的皇城覆上一層白霜,也給城南的打更人衙署門前那對石獅子添了圈毛茸茸的雪邊。衙署內,值夜的打更人們圍坐在炭盆旁,火光照亮一張張或年輕或滄桑的臉,空氣中彌漫著粗茶的苦澀和烤紅薯的甜香。
“听說了嗎?昨晚西城的義莊丟了三具尸體,都是前幾日病死的流民,今早被人發現在城外亂葬崗,尸體胸口都有個血洞,像是被什麼東西掏走了內髒。”一個穿著青色差役服的年輕打更人壓低聲音,眼神里帶著幾分驚懼。
坐在角落的許七安抬起頭,手指夾著的炭筆在卷宗上頓了頓。他剛入職打更人不久,原是錦衣衛的小旗官,因卷入一樁貪腐案被罷官,走了門路才進了這打更人衙署。許七安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未脫的青澀,但眼神卻比同齡人銳利得多,他放下炭筆,拿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溫聲道︰“義莊有官差看守,怎麼會丟尸體?”
“誰說不是呢!”那年輕打更人拍了下大腿,“看守的老差役說,昨晚听到義莊里有動靜,進去查看時只看到滿地腳印,尸體已經沒影了。更邪門的是,那些腳印不是人的,倒像是某種野獸的,爪子印比尋常狼犬大上一倍,還帶著血跡。”
炭盆里的木炭 啪響了一聲,圍坐的打更人們都安靜下來,空氣中多了幾分寒意。打更人雖不像錦衣衛那般專司緝捕,但也管著京城的夜巡和治安,尋常的偷雞摸狗見得多了,可涉及到尸體失蹤、野獸腳印,就難免讓人聯想到邪祟之事。
許七安皺了皺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他在錦衣衛當差時,曾跟著老旗官處理過幾樁離奇案子,知道京城表面太平,暗地里藏著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近半年來,京郊接連發生流民病死的事情,義莊的尸體堆積如山,若真有邪祟作祟,怕是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就在這時,衙署的大門被推開,寒風裹挾著雪片灌了進來,一個穿著黑色錦袍、腰佩長刀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身材高大,面容剛毅,眉宇間帶著一股威嚴,正是打更人衙署的總旗官,李玉春。
“都圍在這里做什麼?不用當值了?”李玉春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訓斥的意味。打更人們連忙起身行禮,紛紛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李玉春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許七安身上,沉聲道︰“許七安,跟我來。”
許七安心中一動,連忙跟上李玉春的腳步,走進了衙署後院的書房。書房里燃著一盆銀絲炭,溫度比前廳高了不少,桌上鋪著一張京城輿圖,輿圖上用紅筆圈出了幾處地點,其中就有西城義莊和城外亂葬崗。
李玉春拿起輿圖旁的一份卷宗,遞給許七安︰“你看看這個。”
許七安接過卷宗,翻開一看,里面記錄的都是近半年來京城及周邊發生的離奇案件︰先是京郊的流民接連病死,死者癥狀相似,都是面色發青、嘴唇發紫;接著是西城義莊的尸體失蹤,前後已經丟了七具;再後來,城外亂葬崗出現了被掏走內髒的尸體,附近還發現了大型野獸的腳印。
“這些案子,看著零散,其實都有關聯。”李玉春走到輿圖前,指著紅筆圈出的地點,“你看,流民病死的區域、義莊、亂葬崗,剛好形成一個三角,而且每一次尸體失蹤後,亂葬崗都會出現被破壞的尸體。”
許七安點點頭,指尖在卷宗上劃過︰“總旗,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偷尸體,用來做什麼邪術?”
李玉春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里面是一小塊黑色的鱗片,鱗片邊緣鋒利,表面泛著詭異的光澤。“這是今早從亂葬崗的尸體旁找到的,你看看。”
許七安拿起鱗片,入手冰涼,鱗片上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腥氣。他仔細觀察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在錦衣衛時看過的一本古籍,里面記載過一種名為“尸煞”的邪祟,以尸體為食,身上會脫落這種黑色鱗片。
“總旗,這會不會是尸煞留下的?”許七安抬頭問道。
李玉春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點了點頭︰“我已經讓人去請教欽天監的方術士了,初步判斷,這確實是尸煞的鱗片。尸煞以尸體為食,若是讓它繼續作惡,恐怕會釀成大禍。”
“那我們該怎麼辦?”許七安問道。
李玉春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雪景,沉聲道︰“今晚,我們去亂葬崗蹲守。尸煞既然多次在那里出現,想必還會再去。你剛進衙署,正好跟著我歷練歷練,也讓你看看,這打更人要管的,可不只是夜巡。”
許七安心中一凜,連忙應道︰“屬下遵命。”
當晚,雪勢漸小,一輪殘月掛在天邊,給寂靜的京城鍍上一層冷光。許七安跟著李玉春,還有另外兩名經驗豐富的打更人,換上夜行衣,悄無聲息地出了打更人衙署,朝著城外的亂葬崗而去。
亂葬崗位于京城西南方向的荒山腳下,平日里荒無人煙,只有野狗和烏鴉在此出沒。此時雪覆蓋了地面,只露出一些高低不平的土墳,空氣中彌漫著尸體腐爛的惡臭和雪水的冰冷氣息。
四人在亂葬崗附近的一棵老槐樹下潛伏下來,李玉春壓低聲音道︰“尸煞怕火和陽氣,等會兒若是發現它,先用火把逼退,再用特制的符箭射它的要害。”
許七安點點頭,手按在腰間的長刀上,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時間一點點過去,寒風刮過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鬼哭一般。就在許七安快要凍僵的時候,遠處的土墳旁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扒拉泥土。
李玉春眼神一凝,朝著另外兩名打更人遞了個眼色,四人悄無聲息地朝著響動的方向摸去。靠近後,許七安借著殘月的光芒,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正蹲在一座新墳前,雙手在墳土里刨著什麼。那黑影的身形不像人,四肢粗壯,身上覆蓋著一層黑色的毛發,背後還隱約露出一對殘缺的翅膀。
“是尸煞!”李玉春低喝一聲,率先舉起火把,朝著黑影扔了過去。火把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尸煞面前,火焰瞬間燃起,照亮了尸煞的模樣。
那尸煞的臉扭曲變形,雙眼是兩個黑洞,嘴角流著黑色的涎水,看到火把後,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轉身就想逃跑。另外兩名打更人立刻舉起弓箭,箭頭上貼著黃色的符紙,朝著尸煞射去。
符箭帶著風聲,射中了尸煞的後背,尸煞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身體踉蹌了一下,黑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流了出來,落在雪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陣陣黑煙。
許七安趁機拔出長刀,朝著尸煞沖了過去。尸煞見無路可逃,轉身朝著許七安撲來,張開滿是獠牙的嘴,朝著他的脖子咬去。許七安反應迅速,側身躲過,長刀朝著尸煞的胸口砍去。刀鋒劃過尸煞的身體,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尸煞的皮膚堅硬如鐵。
“砍它的眼楮!”李玉春高聲喊道,同時舉起火把,朝著尸煞的臉扔去。尸煞被火把逼得連連後退,許七安抓住機會,縱身躍起,長刀朝著尸煞的左眼刺去。
“噗嗤”一聲,長刀刺入尸煞的左眼,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尸煞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瘋狂地揮舞著爪子,許七安連忙後退,卻還是被爪子劃到了胳膊,夜行衣被撕開,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李玉春和另外兩名打更人趁機發起攻擊,符箭接連射中尸煞的要害,火把也扔到了尸煞的身上,火焰瞬間蔓延開來。尸煞在火中掙扎了片刻,身體逐漸化為灰燼,只留下一小塊黑色的鱗片,落在雪地上。
戰斗結束後,四人都松了一口氣,許七安捂著胳膊上的傷口,鮮血已經浸透了夜行衣。李玉春走過來,從懷里拿出一瓶傷藥,遞給許七安︰“先敷上,回去再好好處理。”
許七安接過傷藥,感激地說了聲“謝謝總旗”。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燈籠的光芒,朝著亂葬崗的方向而來。
李玉春眉頭一皺︰“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這里?”
四人連忙隱蔽起來,只見一隊錦衣衛騎著馬,舉著燈籠,很快就來到了亂葬崗。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千戶,他翻身下馬,目光掃過亂葬崗,最後落在地上的灰燼和鱗片上。
“這里發生過打斗?”那千戶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意,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出來吧,別躲了。”
李玉春知道躲不過去,只好帶著許七安等人走了出來,抱拳道︰“打更人衙署總旗李玉春,見過千戶大人。”
那千戶上下打量了李玉春一番,目光落在許七安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許七安?你不是被罷官了嗎?怎麼會在這里?”
許七安心中一凜,沒想到這千戶竟然認識自己。他連忙抱拳道︰“屬下如今在打更人衙署當差,今晚是奉命來追查尸煞一案。”
那千戶冷哼一聲,沒有再追問,而是彎腰撿起地上的黑色鱗片,仔細看了看︰“尸煞已經被你們解決了?”
“回千戶大人,是的。”李玉春道。
那千戶點點頭,將鱗片收好,沉聲道︰“此事涉及邪祟,非同小可,你們打更人衙署恐怕處理不了。從今日起,這案子交由錦衣衛接管,你們不要再插手了。”
李玉春臉色一變︰“千戶大人,這尸煞危害京城治安,我們打更人衙署有責任追查到底……”
“放肆!”那千戶打斷李玉春的話,語氣帶著幾分威嚴,“錦衣衛行事,豈容你們置喙?趕緊離開這里,若是再讓我看到你們插手此事,休怪我不客氣!”
李玉春咬了咬牙,卻不敢反駁。錦衣衛的權力遠在打更人之上,他們根本得罪不起。無奈之下,李玉春只好帶著許七安等人,悻悻地離開了亂葬崗。
在回衙署的路上,許七安忍不住問道︰“總旗,那千戶是誰?為什麼要搶我們的案子?”
李玉春嘆了口氣︰“他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千戶,姓趙。至于為什麼搶案子,恐怕這尸煞背後,還有更大的秘密。”
許七安沉默下來,他想起自己在錦衣衛當差時,曾听說過北鎮撫司負責查辦一些涉及邪祟和秘聞的案子,而且往往牽扯甚廣,甚至可能涉及朝中官員。這尸煞案看似簡單,但若真的背後有秘密,恐怕不是打更人衙署能應付的。
回到打更人衙署後,李玉春讓許七安先去處理傷口,自己則去了書房,不知道在寫些什麼。許七安回到自己的住處,脫下夜行衣,看著胳膊上的傷口,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重葬崗的場景,還有那趙千戶的態度。他總覺得,這尸煞案絕沒有這麼簡單,而錦衣衛的介入,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第二天一早,許七安剛起床,就听到衙署里傳來一陣喧嘩。他走出住處,看到一群錦衣衛正在衙署里搜查,為首的正是昨晚的趙千戶。李玉春站在一旁,臉色鐵青,卻不敢阻攔。
許七安心中一緊,連忙走過去︰“趙千戶,不知我打更人衙署犯了什麼錯,值得您親自帶人來搜查?”
趙千戶看到許七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本千戶懷疑你們打更人衙署私藏與尸煞有關的證據,奉命前來搜查。怎麼?你有意見?”
許七安沒有退縮,直視著趙千戶的眼楮︰“千戶大人,我們昨晚已經將尸煞解決,所有證據都已交給您,何來私藏一說?您這樣貿然搜查,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趙千戶冷笑一聲︰“規矩?在錦衣衛面前,規矩就是本千戶說的算!來人,把許七安給我抓起來,他昨晚與尸煞交手,說不定已經被邪祟感染,需要帶回錦衣衛嚴加審問!”
兩名錦衣衛立刻上前,想要抓住許七安。許七安側身躲過,手按在腰間的長刀上︰“趙千戶,你無故抓人,就不怕朝廷降罪嗎?”
“降罪?”趙千戶嗤笑一聲,“你一個小小的打更人,也配談降罪?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把你抓起來,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趙千戶好大的威風啊,竟敢在打更人衙署抓人?”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隊人馬朝著衙署而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眼神卻帶著幾分威嚴。趙千戶看到那男子,臉色瞬間變了,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卑職參見魏大人。”
許七安心中一動,這魏大人,想必就是吏部尚書魏淵了。魏淵是大奉朝的重臣,為人正直,深受皇帝信任,連錦衣衛都要忌憚三分。
魏淵翻身下馬,走到趙千戶面前,目光冷淡︰“趙千戶,我听說你昨晚接管了尸煞案,今日又來打更人衙署抓人,不知可有聖上的旨意?”
趙千戶額頭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說道︰“回魏大人,卑職是為了追查邪祟,擔心打更人衙署有人被感染……”
“一派胡言!”魏淵打斷趙千戶的話,“打更人衙署是朝廷設立的機構,負責京城治安,豈容你隨意搜查抓人?若是真有證據,大可通過正常程序,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我看你是濫用職權,想要掩蓋什麼吧?”
趙千戶臉色慘白,連忙跪下︰“魏大人明察,卑職絕無此意……”
魏淵冷哼一聲,沒有再理會趙千戶,而是轉身看向李玉春和許七安,溫聲道︰“李總旗,許差役,昨晚辛苦你們了。這尸煞案事關重大,錦衣衛既然處理不了,就交給打更人衙署繼續追查。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可隨時來找我。”
李玉春和許七安連忙躬身行禮︰“多謝魏大人。”
魏淵點點頭,又對跪在地上的趙千戶道︰“你濫用職權,擾亂打更人衙署秩序,暫且免去你的千戶之職,回錦衣衛听候發落。”
趙千戶不敢反駁,只能狼狽地起身,帶著手下的錦衣衛離開了打更人衙署。
等錦衣衛走後,魏淵走到許七安面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就是許七安?我听說過你的事,在錦衣衛當差時,就頗有才干,可惜被人陷害。如今在打更人衙署,正好可以好好歷練一番。”
許七安心中感激,連忙道︰“多謝魏大人賞識,屬下定當盡心盡力,追查尸煞案,維護京城治安。”
魏淵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塊令牌,遞給許七安︰“這是我的令牌,拿著它,若是遇到什麼阻礙,可以憑此令牌調動京城的府衙差役。尸煞案背後恐怕不簡單,你要多加小心,有什麼發現,及時向我匯報。”
許七安接過令牌,鄭重地說道︰“屬下遵命。”
魏淵又叮囑了李玉春幾句,便帶著手下離開了打更人衙署。
魏淵走後,李玉春看著許七安,眼中帶著幾分贊賞︰“沒想到你竟然能得到魏大人的賞識,這下我們追查尸煞案,就有底氣了。”
許七安笑了笑︰“全靠魏大人明察秋毫,我們才能繼續追查此案。總旗,我們現在該從哪里入手?”
李玉春沉吟片刻,道︰“昨晚我們解決了一只尸煞,但我總覺得,這尸煞不止一只。而且,尸煞通常是由怨氣凝聚而成,京郊最近病死了這麼多流民,說不定還有更多的尸煞在暗中滋生。我們得先去京郊的流民安置點看看,查明那些流民的死因,或許能找到尸煞滋生的根源。”
許七安點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兩人立刻召集了幾名經驗豐富的打更人,帶著令牌,朝著京郊的流民安置點而去。京郊的流民安置點位于京城西北方向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了許多簡陋的草棚,里面住滿了從各地逃荒而來的流民。此時天氣寒冷,不少流民都蜷縮在草棚里,面黃肌瘦,眼神呆滯。
安置點的負責人是一個姓王的九品官,看到許七安等人帶著魏淵的令牌前來,連忙上前迎接︰“不知幾位大人前來,有失遠迎。”
李玉春拿出卷宗,遞給王官︰“王大人,我們是來調查近半年來流民病死的事情,你給我們詳細說說情況。”
王官搓著手,眼神躲閃,聲音壓得更低︰“一開始只是零星幾人染病,癥狀都是發熱、咳嗽,我們還以為是風寒,就按尋常病癥抓了些草藥。可沒過多久,染病的人越來越多,而且病情發展得極快,往往前一天還能下床,第二天就沒了氣,死後臉色發青、嘴唇發紫,跟凍斃似的,卻又沒半點凍傷的痕跡。”
許七安蹲下身,看著草棚外凍得瑟瑟發抖的流民,其中一個孩童正抱著母親的腿,小臉蠟黃,咳嗽聲斷斷續續。他伸手摸了摸孩童的額頭,觸感滾燙,孩子卻沒什麼精神,眼神渙散。許七安心中一沉,這癥狀和卷宗里記載的一模一樣,不像是普通風寒,倒像是某種邪祟引發的疫病。
“病死的流民尸體,都送去哪里了?”許七安問道。
王官嘆了口氣︰“一開始是按規矩報備官府,送去西城義莊。可後來死的人實在太多,義莊裝不下,官府又遲遲沒給說法,我們只能偷偷拉到城外亂葬崗埋了。唉,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尸體堆在安置點,萬一引發更大的疫病,我們擔待不起啊。”
李玉春皺緊眉頭︰“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不早點上報?”
“上報了!”王官急得直擺手,“我們前前後後報了七八次,可每次都石沉大海。負責此事的戶部主事說,流民病死是常事,讓我們自己想辦法,還說要是敢聲張,就以‘造謠惑眾’治我們的罪。我們這些小官,哪敢跟上面硬剛啊。”
許七安心中冷笑,這戶部主事怕是收了好處,或是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才敢如此敷衍了事。他站起身,對李玉春道︰“總旗,我們去看看那些病死流民的埋尸地,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王官連忙點頭︰“我帶你們去,就在安置點後面的荒坡上,埋了有幾十具了。”
眾人跟著王官來到安置點後面的荒坡,這里的土地光禿禿的,連草都沒幾根,雪地上能看到一個個新翻的土坑,土坑邊緣還散落著一些破舊的衣物。許七安走到一個土坑前,蹲下身子,用長刀撥開表面的積雪和泥土,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他強忍著不適,繼續挖掘,很快就看到了一具尸體的衣角。尸體已經開始腐爛,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手指蜷縮著,像是死前經歷過極大的痛苦。許七安仔細檢查了尸體的口鼻和胸口,沒有發現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唯一異常的是尸體的腹部微微隆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里面。
“總旗,你看這里。”許七安指著尸體的腹部,“尸體已經腐爛,腹部卻還保持著隆起的狀態,不太正常。”
李玉春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又用長刀輕輕戳了戳尸體的腹部,觸感堅硬,不像是內髒腐爛後的狀態。他臉色一變︰“難道里面有東西?”
許七安點點頭,用長刀小心翼翼地劃開尸體的腹部,一股黑色的液體流了出來,伴隨著更濃烈的惡臭。眾人連忙捂住口鼻,往後退了幾步。許七安強忍著惡心,繼續解剖,很快就從尸體的腹部取出了一個黑色的蟲子——那蟲子有拇指大小,身體細長,表面覆蓋著一層黏液,頭部有一對紅色的復眼,看起來極其惡心。
“這是什麼東西?”李玉春皺眉問道,他當了這麼多年打更人,從未見過這種蟲子。
許七安將蟲子放在一塊干淨的布上,仔細觀察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在錦衣衛時看過的一本《邪祟錄》,里面記載過一種名為“尸蠱”的邪物,以尸體為食,能在尸體內部產卵,孵化出的幼蟲會吸食尸體的內髒,然後控制尸體行動,變成尸煞。
“這是尸蠱的幼蟲。”許七安沉聲道,“那些流民恐怕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尸蠱寄生,吸干了內髒才死的。死後尸體被尸蠱控制,變成尸煞,才會出現之前的尸體失蹤和亂葬崗的怪事。”
王官听到“尸蠱”兩個字,嚇得腿都軟了,差點癱倒在地︰“大人,這……這可怎麼辦啊?安置點里還有好多流民在染病,要是他們也被尸蠱寄生,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玉春站起身,沉聲道︰“王大人,你立刻組織人手,將安置點里染病的流民隔離起來,不許他們隨意走動。再派人守住安置點的出入口,防止有人將尸蠱帶出去。我們現在就去戶部,找那個主事問個清楚!”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王官召集了安置點的差役,開始隔離染病的流民。許七安和李玉春則帶著尸蠱幼蟲,騎著快馬,朝著戶部衙門而去。
戶部衙門位于京城的中心區域,朱紅色的大門前站著兩名衙役,看到許七安和李玉春穿著打更人的服飾,態度十分傲慢︰“你們是哪里來的?戶部衙門也是你們能隨便進的?”
李玉春拿出魏淵的令牌,遞到衙役面前︰“我們奉魏大人之命,來找戶部主事張大人,有要事相商。若是耽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嗎?”
衙役看到令牌上的“魏”字,臉色瞬間變了,連忙躬身行禮︰“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大人請進,小人這就去通報張大人。”
許七安和李玉春走進戶部衙門,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主事張大人的書房。書房里燃著名貴的燻香,與安置點的惡臭形成鮮明對比。張大人正坐在書桌前,悠閑地品著茶,看到許七安和李玉春進來,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你們是打更人衙署的?找我有什麼事?”
李玉春將裝著尸蠱幼蟲的布包放在桌上,沉聲道︰“張大人,京郊流民安置點發生了尸蠱疫情,已有數十人流亡,你為何不上報?還阻攔王官上報?”
張大人看到布包里的尸蠱幼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強裝鎮定︰“你……你們胡說什麼?流民病死只是尋常疫病,哪來的什麼尸蠱?我看你們是想造謠惑眾,擾亂京城秩序!”
許七安上前一步,眼神銳利地盯著張大人︰“張大人,我們已經在病死流民的尸體里找到了尸蠱幼蟲,若是你再敢隱瞞,等到尸蠱疫情擴散,危及京城百姓,就算是魏大人也保不住你!”
張大人被許七安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額頭上冒出冷汗。他知道,尸蠱疫情絕非小事,若是真的擴散開來,自己肯定會被追責。他猶豫了片刻,終于松口︰“不是我不想上報,是……是上面有人不讓我報。”
“上面有人?”李玉春皺眉,“是誰?”
張大人壓低聲音︰“是……是司禮監的陳公公。半個月前,陳公公派人來找我,說流民安置點的事不用我管,也不許我上報,還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讓我封口。我……我也是沒辦法啊。”
司禮監陳公公?許七安心中一沉,司禮監是皇帝身邊的親信機構,權力極大,陳公公更是深得皇帝信任,他為何要隱瞞尸蠱疫情?這里面肯定有更大的陰謀。
“陳公公有沒有說為什麼不讓上報?”許七安問道。
張大人搖了搖頭︰“他沒說,只是讓我照做,若是敢違抗,就卸了我的官職,還會讓我家人不得安寧。我……我也是被逼的。”
李玉春冷哼一聲︰“你為了一己私利,置京城百姓的安危于不顧,就算是被逼的,也難辭其咎!我們現在就去司禮監,找陳公公問個清楚!”
張大人連忙拉住李玉春︰“大人,不可啊!陳公公權勢滔天,你們去找他,不僅問不出什麼,還會惹禍上身。我看你們還是先稟報魏大人,讓魏大人定奪吧。”
許七安和李玉春對視一眼,知道張大人說得有道理。司禮監勢力龐大,他們兩個小小的打更人,根本無法與陳公公抗衡。若是貿然去找陳公公,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危及自身安全。
“好吧,我們先稟報魏大人。”李玉春道,“但你要記住,若是你再敢隱瞞任何事情,或是與陳公公勾結,我們定不饒你!”
張大人連忙點頭︰“不敢,不敢,我一定配合大人調查。”
許七安和李玉春帶著尸蠱幼蟲,離開了戶部衙門,立刻前往魏淵的府邸。魏淵的府邸位于京城的東城區,不算奢華,卻十分雅致。兩人通報後,很快就被引入書房。
魏淵正在看書,看到兩人進來,放下書本,溫聲道︰“你們來得正好,我正想問問你們流民安置點的情況如何了。”
李玉春將尸蠱幼蟲和調查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魏淵,包括戶部張大人隱瞞不報,以及司禮監陳公公插手此事。
魏淵听完,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陳公公……他怎麼會插手流民安置點的事?而且還是尸蠱疫情,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許七安道︰“魏大人,依屬下看,這尸蠱疫情恐怕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陳公公隱瞞此事,說不定就是為了掩蓋幕後黑手的陰謀。”
魏淵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尸蠱這種邪物,尋常人根本無法煉制,只有精通邪術的方士或是某些隱秘的組織才能做到。陳公公一直負責皇帝的祭祀和祈福之事,與一些方士往來密切,說不定就是他勾結方士,煉制尸蠱,想要在京城制造混亂。”
“那我們該怎麼辦?”李玉春問道,“陳公公深得皇帝信任,我們沒有證據,根本無法扳倒他。”
魏淵沉吟片刻,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尸蠱疫情,不能讓它擴散。你們立刻返回流民安置點,用符水和火把清理安置點,消滅尸蠱幼蟲。我會讓人去欽天監,請方術士煉制驅蠱丹藥,分發給流民和京城百姓。至于陳公公,我會親自進宮,向皇帝稟報此事,請求皇帝下令調查。”
“可是皇帝信任陳公公,未必會相信我們的話啊。”許七安擔憂地說道。
魏淵嘆了口氣︰“我知道,但此事關系到京城百姓的安危,就算是冒風險,我也要試一試。你們放心,只要有證據,皇帝自會明察秋毫。”
許七安和李玉春連忙躬身行禮︰“多謝魏大人。”
兩人離開魏淵府邸,立刻返回流民安置點。此時,安置點的情況已經有些失控,不少流民看到差役在隔離染病者,以為是要將他們趕走,開始鬧事。許七安和李玉春趕到時,一群流民正圍著王官,情緒激動地大喊大叫。
“大家冷靜點!”許七安高聲喊道,聲音洪亮,壓過了流民的喧嘩,“我們是來幫大家解決疫情的,不是要趕走你們。只要大家配合我們,服用驅蠱丹藥,就能治好病,不會有生命危險。”
流民們听到“能治好病”,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許七安趁機讓差役將符水和火把分發給眾人,教他們用符水擦拭身體,用火把點燃草棚的角落,消滅可能存在的尸蠱幼蟲。
就在眾人忙碌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一陣詭異的笛聲。許七安心中一緊,這笛聲听起來十分刺耳,讓人頭暈目眩,像是能控制人的心智。他抬頭望去,只見一隊穿著黑衣的人騎著馬,朝著安置點而來,為首的人手中拿著一支黑色的笛子,正吹著詭異的旋律。
“不好!是煉蠱的方士!”許七安高聲喊道,“大家快捂住耳朵,不要听笛聲!”
流民們連忙捂住耳朵,卻還是有不少人眼神變得呆滯,開始朝著黑衣人的方向走去。李玉春拔出長刀,對身邊的打更人喊道︰“保護流民,攔住他們!”
黑衣人們騎著馬,沖進安置點,手中拿著長刀,朝著流民砍去。許七安縱身躍起,長刀朝著為首的方士砍去。那方士冷笑一聲,收起笛子,從懷里拿出一個黑色的陶罐,打開罐口,無數只尸蠱幼蟲從罐子里爬出來,朝著許七安撲去。
許七安連忙後退,用火把點燃身邊的草堆,火焰瞬間燃起,擋住了尸蠱幼蟲的進攻。尸蠱幼蟲遇到火焰,發出“滋滋”的聲響,很快就化為灰燼。為首的方士見狀,臉色一變,從懷里拿出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在馬背上,馬匹瞬間變得狂暴起來,朝著許七安沖去。
許七安眼神一凝,側身躲過馬匹的沖擊,長刀朝著方士的胸口刺去。方士連忙用陶罐擋住,“噗嗤”一聲,長刀刺穿陶罐,刺入方士的胸口。方士發出一聲慘叫,倒在馬下,很快就沒了氣息。
其他黑衣見為首的方士被殺,頓時慌了神,想要逃跑。李玉春和打更人們趁機發起攻擊,很快就將黑衣人們全部制服。許七安走到為首方士的尸體旁,搜出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跡潦草,寫著“月圓之夜,以尸蠱引尸煞,攻進皇城,奪取皇位”。
“不好!他們的目標是皇城!”許七安臉色大變,“總旗,你留在這里繼續清理安置點,控制疫情,我立刻去皇城稟報魏大人!”
李玉春點點頭︰“你放心去吧,這里交給我。”
許七安騎上一匹快馬,朝著皇城的方向疾馳而去。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月亮漸漸升起,正是月圓之夜。許七安心中焦急,他知道,一旦尸煞攻進皇城,後果不堪設想。
快到皇城時,許七安看到遠處的街道上出現了一群黑影,正是被尸蠱控制的尸煞。這些尸煞數量眾多,朝著皇城的方向移動,一路上破壞房屋,傷害百姓,場面十分混亂。
許七安咬緊牙關,加快速度,終于在尸煞到達皇城外時,趕到了皇城門口。魏淵正帶著禁軍在城門口駐守,看到許七安趕來,連忙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尸煞已經來了,數量很多,而且有人在背後操控,目標是皇城!”許七安喘著粗氣說道,將搜到的信遞給魏淵。
魏淵看完信,臉色變得鐵青︰“果然是陳公公的陰謀!他想在月圓之夜,用尸煞攻進皇城,奪取皇位!”
就在這時,尸煞已經來到皇城外,發出陣陣嘶吼,朝著城門沖來。魏淵高聲下令︰“禁軍听令,用火把和符箭攻擊尸煞,絕不能讓它們攻進皇城!”
禁軍們立刻舉起火把和弓箭,朝著尸煞射去。火焰照亮了夜空,符箭射中尸煞,發出“滋滋”的聲響,尸煞的身體開始燃燒起來。但尸煞的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就突破了禁軍的第一道防線,來到城門下,用身體撞擊城門。
城門劇烈震動,隨時可能被攻破。許七安拔出長刀,對魏淵道︰“魏大人,我去殺了操控尸煞的人,只要沒了操控,尸煞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魏淵點點頭︰“小心點,操控尸煞的人肯定隱藏在附近,你要多加留意。”
許七安縱身躍起,從城牆上跳下去,朝著尸煞的後方沖去。他知道,操控尸煞的人肯定在尸煞的後方,用某種邪術控制尸煞。果然,在尸煞的後方,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太監服飾的人,手中拿著一支黑色的法杖,正在念著詭異的咒語。
“陳公公!”許七安高聲喊道,“你的陰謀已經敗露,還不束手就擒!”
陳公公轉過身,看到許七安,臉上露出幾分驚訝,隨即冷笑一聲︰“一個小小的打更人,也敢來管雜家的事?今天就讓你死在這里,成為尸煞的食物!”
陳公公舉起法杖,朝著許七安一揮,一道黑色的能量朝著許七安射去。許七安連忙側身躲過,能量擊中地面,地面瞬間塌陷,出現一個大坑。許七安趁機沖上前,長刀朝著陳公公的法杖砍去。
陳公公用法杖擋住長刀,兩人展開了激烈的戰斗。陳公公的法杖能釋放出黑色的能量,威力極大,許七安漸漸有些不敵。就在這時,魏淵帶著幾名禁軍趕了過來,朝著陳公公發起攻擊。
陳公公腹背受敵,漸漸體力不支。許七安抓住機會,長刀朝著陳公公的胸口刺去。“噗嗤”一聲,長刀刺穿陳公公的胸口,陳公公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手中的法杖掉在一旁,失去了光澤。
隨著陳公公的死亡,那些被操控的尸煞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倒在地上,很快就化為灰燼。皇城的危機終于解除,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歡呼雀躍。
魏淵走到許七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這次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及時發現陳公公的陰謀,後果不堪設想。”
許七安笑了笑︰“這是屬下應該做的。只是不知道,陳公公背後還有沒有其他同黨。”
魏淵沉吟片刻,道︰“陳公公在朝中經營多年,肯定有不少同黨。接下來,我們要徹查此事,將所有參與陰謀的人都繩之以法,還京城一個太平。”
就在這時,一名禁軍匆匆趕來,對魏淵道︰“魏大人,皇帝陛下召您即刻進宮。”
魏淵點點頭,對許七安道︰“你先回打更人衙署休息,等我從宮里回來,再商議徹查同黨的事。”
許七安躬身應下,看著魏淵跟著禁軍走進皇城,才轉身朝著打更人衙署的方向走去。此時夜色已深,街道上的積雪被馬蹄和腳步踩得凌亂,空氣中還殘留著尸煞燃燒後的焦糊味,但百姓們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沖淡了這份詭異。許七安走在街道上,看著家家戶戶點亮的燈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便是他們拼命守護的東西,是京城的太平,是百姓的安穩。
回到打更人衙署時,李玉春已經帶著人清理完流民安置點的尸蠱,正在前廳等著他。看到許七安回來,李玉春連忙迎上前︰“怎麼樣?皇城的危機解決了嗎?”
許七安點點頭,將陳公公的陰謀和戰斗的經過告訴了李玉春。李玉春听完,臉色一陣變幻︰“沒想到陳公公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圖謀皇位,還好我們及時阻止了他。”
“只是陳公公經營多年,背後肯定還有同黨,接下來的徹查恐怕不會輕松。”許七安坐在炭盆旁,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
李玉春嘆了口氣︰“是啊,朝中官員盤根錯節,很多人都和陳公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想要徹查,怕是會觸動不少人的利益。不過有魏大人在,應該能鎮得住場面。”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許七安實在疲憊,便回房休息了。這一夜,他睡得很沉,夢里都是尸煞嘶吼、火焰燃燒的場景,直到天快亮時,才終于擺脫噩夢,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許七安被衙署外的喧嘩聲吵醒。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門,看到一群禁軍正站在前廳,為首的禁軍統領看到他,連忙上前︰“許差役,魏大人讓我們來接你,陛下要在朝堂上召見你。”
許七安心中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魏淵將昨晚的事情稟報給了皇帝,皇帝想要親自召見他。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禁軍朝著皇城而去。
皇城的太和殿內,氣氛莊嚴肅穆。皇帝坐在龍椅上,面容威嚴,魏淵和其他文武大臣站在殿下。許七安走進大殿,連忙跪下磕頭︰“草民許七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皇帝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威嚴,“魏淵已經將昨晚的事情告訴朕了,你在這次事件中功勞不小,說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
許七安站起身,躬身道︰“陛下,草民不求賞賜。能為陛下分憂,為京城百姓除害,是草民的本分。只是陳公公的同黨還未清除,草民懇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將所有參與陰謀的人都繩之以法,以絕後患。”
皇帝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倒是個懂事的。朕已經下令,讓魏淵負責徹查此事,你就跟著魏淵,協助他調查。若是查案過程中遇到阻礙,可以直接向朕稟報。”
“草民遵命。”許七安道。
皇帝又問了一些昨晚戰斗的細節,許七安一一如實回答。隨後,皇帝讓許七安退下,留在殿內與大臣們商議其他朝政。
許七安走出太和殿,魏淵已經在殿外等著他︰“陛下對你很滿意,不僅讓你協助我查案,還打算恢復你的官職,甚至可能提拔你。”
許七安心中一喜,卻還是保持著冷靜︰“魏大人,恢復官職之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徹查陳公公的同黨,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魏淵笑著點點頭︰“好,有你這份心就好。我們現在就去陳公公的府邸,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兩人帶著幾名禁軍,朝著陳公公的府邸而去。陳公公的府邸位于京城的西城區,規模不小,門口站著幾名錦衣衛,正在看守。看到魏淵和許七安前來,錦衣衛連忙上前行禮︰“參見魏大人。”
魏淵點點頭︰“打開府門,我們要進去搜查。”
錦衣衛不敢怠慢,連忙打開府門。眾人走進府邸,里面的景象讓人大吃一驚——府邸內一片狼藉,家具被打翻,書籍散落一地,顯然是有人在他們來之前,已經來過這里,並且帶走了一些東西。
“看來陳公公的同黨已經提前動手了,想要銷毀證據。”許七安皺著眉頭說道。
魏淵沉聲道︰“沒關系,再仔細搜,就算他們帶走了大部分東西,也肯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眾人分散開來,在府邸內仔細搜查。許七安來到陳公公的書房,書房里的書架被翻得亂七八糟,書桌上的紙張散落一地。他蹲下身,一張張地查看地上的紙張,大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書信,但其中一張被撕碎的紙條引起了他的注意。
紙條上只剩下幾個字︰“月圓之夜,西郊破廟,交接……”後面的字跡已經被撕掉,無法辨認。許七安將紙條遞給魏淵︰“魏大人,你看這張紙條,上面提到了西郊破廟,說不定陳公公的同黨會在那里交接什麼東西。”
魏淵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西郊破廟……那里偏僻荒涼,確實是個交接東西的好地方。我們現在就去西郊破廟,說不定能抓住他們。”
眾人立刻離開陳公公的府邸,朝著西郊破廟的方向而去。西郊破廟位于京城西郊的一座荒山上,早已廢棄多年,只剩下斷壁殘垣,平日里很少有人去。
當眾人趕到破廟時,天已經快黑了。破廟內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灑下幾縷微弱的光芒。魏淵示意眾人隱蔽起來,不要輕舉妄動。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人影朝著破廟走來。走近後,許七安認出其中一個人,正是戶部的張大人,另一個人穿著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張大人走進破廟,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東西帶來了嗎?陳公公已經出事了,我們得盡快離開京城,否則遲早會被發現。”
黑衣人從懷里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遞給張大人︰“這是陳公公交給你的密信,里面有我們在朝中的同黨名單,你拿著名單,去南方找王大人,他會安排我們的後路。”
張大人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轉身就要離開。就在這時,魏淵高聲道︰“你們往哪里走?”
張大人和黑衣人臉色大變,轉身就想逃跑。許七安和禁軍們立刻沖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黑衣人想要反抗,卻被禁軍們制服。
魏淵走到張大人面前,冷聲道︰“張大人,你果然是陳公公的同黨。快把盒子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張大人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卻還是不肯交出盒子︰“我……我沒有,這盒子里沒什麼……”
許七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張大人的胳膊,將盒子從他懷里搜了出來。打開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封信,信上記錄著數十個官員的名字,都是朝中的重臣,甚至還有幾名將軍。
魏淵看完信,臉色變得鐵青︰“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官員參與了陳公公的陰謀,真是膽大包天!”
他轉身對禁軍統領道︰“立刻按照名單,將這些官員全部抓起來,關進天牢,等候發落!”
禁軍統領連忙應下,帶著人離開了破廟。魏淵又對許七安道︰“你負責審訊張大人和這個黑衣人,問問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黨,以及陳公公的其他陰謀。”
許七安點點頭,帶著張大人和黑衣人,返回了打更人衙署。在審訊過程中,張大人和黑衣人起初還不肯招供,但在許七安的嚴刑逼問下,終于還是松了口。
原來,陳公公早就有謀反之心,他暗中勾結了朝中的許多官員和地方的將領,想要在月圓之夜,用尸煞攻進皇城,殺死皇帝,奪取皇位。而那些病死的流民,都是被陳公公的人用尸蠱陷害的,目的就是為了制造尸煞,為謀反做準備。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京城的幾處水源地投放了尸蠱幼蟲,想要讓更多的百姓感染尸蠱,制造更大的混亂。幸好張大人和黑衣人招供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許七安立刻將這個消息稟報給魏淵。魏淵听完,臉色大變︰“立刻派人去京城的水源地,清理尸蠱幼蟲,絕不能讓百姓喝到被污染的水!”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分成幾隊,前往京城的各個水源地。許七安帶著一隊人,來到京城最大的水源地——護城河。此時,護城河的水面上漂浮著一些黑色的蟲子,正是尸蠱幼蟲。許七安立刻讓人點燃火把,將火把扔進護城河里,火焰瞬間蔓延開來,尸蠱幼蟲遇到火焰,很快就化為灰燼。
經過一夜的努力,京城各個水源地的尸蠱幼蟲終于被清理干淨,百姓們的飲水安全得到了保障。而那些被抓起來的官員和將領,也在魏淵的審訊下,一一招供了自己的罪行。
接下來的幾天,京城陷入了一場大清洗。許多參與謀反的官員被罷官抄家,關進天牢,等待皇帝的發落。而許七安因為在這次事件中立下了大功,被皇帝恢復了錦衣衛的官職,還被提拔為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千戶,負責京城的治安和緝捕工作。
李玉春也因為協助查案有功,被提拔為打更人衙署的百戶。打更人衙署的其他打更人,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賞賜。
這天,許七安正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處理公務,魏淵突然走了進來︰“許千戶,陛下有旨,讓我們去一趟欽天監。”
許七安心中一愣︰“魏大人,陛下讓我們去欽天監做什麼?”
魏淵道︰“欽天監的方術士發現,最近京城的氣運有些異常,似乎有什麼邪祟在暗中作祟。陛下擔心還有漏網之魚,想要讓我們去看看,查明原因。”
許七安點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去。”
兩人帶著幾名錦衣衛,朝著欽天監而去。欽天監位于京城的東南角,是負責觀測天象、推算歷法的機構。此時,欽天監的方術士們正圍在一個巨大的觀星台旁,神色凝重地看著天空。
看到魏淵和許七安前來,欽天監監正連忙上前行禮︰“參見魏大人,許千戶。”
魏淵點點頭︰“監正,陛下說京城的氣運異常,到底是怎麼回事?”
監正嘆了口氣,指著觀星台上方的天空︰“魏大人,許千戶,你們看,最近這幾天,京城上空的紫氣變得十分稀薄,而黑氣卻越來越濃。這黑氣乃是不祥之氣,若是不盡快驅散,恐怕會有更大的災禍降臨。”
許七安抬頭望去,只見天空中果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氣,與周圍的紫氣相互交織,看起來十分詭異。他皺著眉頭問道︰“監正,這黑氣是從哪里來的?”
監正搖了搖頭︰“我們還沒有查明,只是推測,這黑氣可能與陳公公的謀反有關。陳公公煉制尸蠱,殘害百姓,已經嚴重破壞了京城的氣運,而那些漏網之魚,可能還在暗中作祟,想要繼續破壞京城的氣運。”
魏淵沉聲道︰“看來我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必須盡快找到那些漏網之魚,驅散京城上空的黑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許七安道︰“魏大人,我們可以從陳公公的同黨入手,看看他們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另外,我們還可以派人在京城各處巡查,尋找黑氣的源頭。”
魏淵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你負責派人巡查京城,尋找黑氣的源頭;我負責審訊那些被抓起來的同黨,看看能不能找到漏網之魚的線索。”
兩人立刻分工行動。許七安回到錦衣衛北鎮撫司,召集了所有的錦衣衛,分成數十隊,在京城的各個角落巡查。他自己則帶著一隊錦衣衛,前往京城的西郊——那里是陳公公謀反的發源地,也是黑氣最濃的地方。
西郊的荒山上,寒風呼嘯,樹木凋零,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黑氣。許七安帶著錦衣衛,在荒山上仔細搜查,很快就發現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山洞的入口處,散發著濃郁的黑氣,顯然是黑氣的源頭之一。
許七安示意錦衣衛們做好準備,自己則手持長刀,小心翼翼地走進山洞。山洞內一片漆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腥氣。他點燃火把,朝著山洞深處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祭壇,祭壇上擺放著許多黑色的陶罐,罐子里裝滿了尸蠱幼蟲,祭壇周圍還刻著一些詭異的符文。
“果然是這里!”許七安心中一喜,正要下令銷毀祭壇和陶罐,突然從山洞的黑暗處傳來一個聲音︰“許千戶,我們又見面了。”
許七安心中一驚,轉身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這個人他認識,正是之前被陳公公派去流民安置點,操控尸煞的方士首領。
“是你!你竟然還沒死!”許七安冷聲道。
方士首領冷笑一聲︰“許千戶,你以為陳公公的陰謀就這麼簡單嗎?他不過是我們的一枚棋子罷了。真正的計劃,才剛剛開始。”
“真正的計劃?”許七安皺著眉頭,“你們到底想干什麼?”
方士首領道︰“我們想要的,是毀掉大奉的氣運,讓天下大亂,然後趁機奪取天下。陳公公的謀反,不過是我們計劃的第一步,目的是為了破壞京城的氣運,引來更多的邪祟。而這個祭壇,就是我們用來召喚邪祟的關鍵。”
許七安心中一沉︰“你們想召喚什麼邪祟?”
方士首領沒有回答,而是舉起手中的法杖,念起了詭異的咒語。祭壇上的符文開始閃爍,黑色的陶罐紛紛破裂,尸蠱幼蟲爬了出來,朝著許七安撲去。同時,山洞外傳來一陣嘶吼聲,無數只尸煞朝著山洞沖來,將錦衣衛們團團圍住。
“殺了他們!”方士首領高聲喊道。
尸煞和尸蠱幼蟲朝著許七安和錦衣衛們發起了攻擊。許七安揮舞著長刀,斬殺著沖上來的尸煞和尸蠱幼蟲,錦衣衛們也紛紛拔出武器,與邪祟們展開了激烈的戰斗。
戰斗持續了半個時辰,許七安和錦衣衛們雖然勇猛,但邪祟的數量實在太多,他們漸漸有些體力不支。許七安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邪祟們殺死。他抬頭看向方士首領,決定先殺了他,打亂邪祟們的進攻節奏。
許七安縱身躍起,朝著方士首領沖去。方士首領見狀,連忙釋放出一道黑色的能量,朝著許七安射去。許七安側身躲過,長刀朝著方士首領的頭部砍去。方士首領用法杖擋住長刀,兩人展開了激烈的戰斗。
方士首領的實力很強,手中的法杖能釋放出各種詭異的能量,許七安漸漸有些不敵。就在這時,魏淵帶著一隊禁軍趕到了山洞外,看到里面的情況,立刻下令︰“放箭!用火把攻擊邪祟!”
禁軍們立刻舉起弓箭和火把,朝著山洞內射去。火焰和符箭落在邪祟們身上,尸煞和尸蠱幼蟲紛紛燃燒起來,很快就化為灰燼。方士首領見狀,臉色大變,想要逃跑,卻被許七安抓住機會,長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方士首領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很快就沒了氣息。隨著方士首領的死亡,山洞內的黑氣漸漸消散,祭壇也失去了光澤,變成了一堆廢墟。
魏淵走進山洞,看著地上的尸體和廢墟,松了口氣︰“終于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黑氣源頭。”
許七安道︰“魏大人,我們可以讓欽天監的方術士幫忙,用天象觀測,找到其他的黑氣源頭,然後一一銷毀。”
魏淵點點頭︰“好,就這麼辦。只要我們找到所有的黑氣源頭,銷毀它們,京城的氣運就能恢復正常,百姓們也能重新過上安穩的日子。”
兩人帶著錦衣衛和禁軍,離開了山洞,朝著欽天監的方向而去。他們知道,雖然解決了方士首領和山洞里的祭壇,但他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想要徹底恢復京城的氣運,還需要找到所有的黑氣源頭,將它們一一銷毀。
而在京城的某個陰暗角落,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正看著許七安和魏淵離開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許七安,魏淵,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真正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這個人從懷里拿出一個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詭異的符號。他將玉佩放在手中,低聲念道︰“偉大的黑暗之神,您的信徒已經做好了準備,很快,整個天下就會成為您的領地……”
說完,這個人轉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陣詭異的笑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而許七安和魏淵對此一無所知,他們還在為尋找黑氣源頭,恢復京城的氣運而努力著。他們不知道,一個更大的陰謀,正在暗中醞釀,一場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到大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