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宗的山門藏在雲霧繚繞的天劍峰上，百級石階蜿蜒向上，每一級都刻著不同的劍招。秦浩拾級而上時，正趕上一群身著白衣的弟子在練劍，劍光與雲霧交織，宛如流動的銀河。
“秦師兄？”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負責引路的天劍宗弟子停在石階盡頭，指著前方的劍冢，“宗主說您直接進去即可，他已吩咐過守冢長老。”
劍冢是天劍宗的禁地，里面埋葬著歷代宗主的佩劍。入口處的石門上刻著四個蒼勁的大字——“劍在人在”，門楣上懸掛的青銅鐘無風自動，發出清越的鳴聲，仿佛在警示來者。
守冢長老早已等候在石門內，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道袍，手里拄著一柄斷劍，渾濁的眼楮在看到秦浩時忽然亮了起來︰“秦小子，二十年前你爹帶你來時，還沒這石階高呢。”
“勞煩長老等候。”秦浩拱手行禮，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周圍林立的劍碑，“晚輩此次前來，是為了尋找輪回鏡的碎片。”
“老夫知道。”守冢長老轉身走向劍冢深處，“那東西藏在‘鎮岳劍’的劍鞘里，二十年前你爹封印裂隙時，特意將碎片藏在那，說將來或許能用到。”
劍冢深處比外面幽暗許多，只有壁龕里的長明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鎮岳劍的劍碑矗立在最中央，碑前的石台上，一柄古樸的長劍靜靜躺著，正是天劍宗的鎮派之寶——鎮岳劍。
秦浩走上前，輕輕拔出鎮岳劍。劍身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澤，劍鞘內側果然貼著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碎片，碎片上的輪回鏡圖騰與之前找到的核心碎片產生了共鳴，發出淡淡的紅光。
“小心。”守冢長老忽然開口，斷劍指向劍碑後的陰影，“影盟的老鼠跟進來了。”
陰影中果然竄出幾道黑影，為首者戴著銀色的面具，手中的彎刀泛著幽藍的毒光。他們顯然早有準備，出手便是殺招，彎刀劃破空氣的聲音帶著刺耳的銳嘯。
“不知死活。”秦浩將青銅碎片收入懷中，鎮岳劍反手一揮，金光與黑影踫撞的瞬間，竟迸發出龍吟般的巨響。天劍宗的佩劍本就蘊含龍氣，對邪魔外道有著天然的壓制，影盟修士的彎刀觸踫到金光，瞬間布滿裂紋。
“撤！”銀面人見勢不妙，轉身就想逃。
“留下吧。”守冢長老斷劍頓地，劍冢內所有的長明燈同時暴漲，燈光化作無數細小的劍影，將出口封死。這些劍影是歷代天劍宗弟子的劍意所化，雖無形卻鋒利，影盟修士被劍影掃中，瞬間皮開肉綻。
秦浩沒有戀戰，鎮岳劍的金光逼退銀面人後，他迅速沖出劍冢。守冢長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告訴你爹，劍冢的封印松動了，讓他盡快派人來加固！”
秦浩回頭時，正看到石門緩緩閉合，門內傳來銀面人淒厲的慘叫和長劍破空的銳鳴。他握緊懷中的青銅碎片，轉身朝著越國皇都的方向疾馳——那里還有一塊碎片在皇室秘庫等著他。
皇都的守衛比上次來時森嚴了數倍，禁軍的鎧甲上都刻著驅邪的符文，城門處的護國大陣也處于半激活狀態，金光在城牆上流轉，如同流動的河流。
秦浩出示了七玄門的令牌，才得以進入皇宮。負責接待的太監引著他穿過回廊時，低聲道︰“陛下正在秘庫等著您，只是……”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秘庫昨晚失了火，雖沒燒著什麼重要東西，卻驚動了藏在里面的‘老東西’。”
“老東西？”秦浩皺眉。
“是先帝封印的一頭骨龍。”太監的聲音帶著恐懼，“據說當年血煞殿的人想用骨龍獻祭，被先帝鎮壓在秘庫底層，昨晚的火不知怎麼驚動了它，現在整個秘庫都被龍氣籠罩，沒人敢靠近。”
秦浩心中一沉，加快腳步跟著太監來到秘庫入口。這里果然彌漫著濃郁的龍氣，空氣中混雜著焦糊的味道，石門上的鎖扣已經被燒熔，顯然那場“火”來得並不簡單。
“陛下就在里面。”太監指著敞開的石門，額頭上滲出冷汗，“奴才……奴才就不進去了。”
秦浩獨自走進秘庫，里面比外面看起來更混亂。貨架東倒西歪，地上散落著燒焦的卷宗，一股若有若無的龍吟從底層傳來，震得人耳膜發疼。
“秦浩來了？”越國皇帝的聲音從深處傳來，他正站在通往底層的石階旁，手里握著一枚金色的龍形令牌，“骨龍被影盟的人用魔血驚醒了，他們想借骨龍之手毀掉秘庫，幸好護國大陣及時啟動。”
“輪回鏡碎片……”
“在底層的‘龍紋匣’里。”皇帝嘆了口氣，“但骨龍守在那里，它的龍氣能壓制修士的內氣，硬闖怕是討不到好。”
秦浩看向石階下的黑暗，那里隱約可見兩點幽綠的光芒，正是骨龍的眼楮。他忽然想起鎮岳劍，天劍宗的佩劍蘊含龍氣，或許能與骨龍溝通。
“陛下稍等。”秦浩取出鎮岳劍，注入內氣。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金光順著石階向下蔓延。
底層的黑暗中傳來一陣騷動，骨龍的龍吟漸漸變得緩和，不再充滿敵意。秦浩握著鎮岳劍，一步步走下石階，果然看到一頭巨大的骨龍盤踞在石室中央，它的眼眶里跳動著幽綠的火焰，看到鎮岳劍時，巨大的頭顱竟緩緩低下，像是在行禮。
“看來你爹說得沒錯，鎮岳劍果然能安撫它。”皇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龍紋匣就在它爪子下面。”
骨龍似乎听懂了人話，緩緩抬起爪子，露出下面一個雕刻著龍紋的青銅匣。秦浩走上前，打開匣子，里面果然放著一塊青銅碎片，與之前找到的兩塊產生了共鳴。
就在他拿起碎片的瞬間，骨龍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眼眶里的幽綠火焰劇烈跳動。秦浩低頭一看，發現骨龍的骨骼縫隙中，正滲出黑色的魔氣——影盟的人不僅用魔血驚醒了它，還在它體內下了魔種！
“不好！”皇帝臉色大變，“魔種要爆發了！”
骨龍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龍氣與魔氣在它體內瘋狂沖撞，整個秘庫都在搖晃。秦浩當機立斷，鎮岳劍刺入骨龍的骨骼縫隙，金光順著劍身在它體內蔓延，試圖壓制魔種。
然而魔種的力量遠超想象，金光很快被魔氣吞噬。骨龍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巨大的頭顱猛地撞向石壁，似乎想自我毀滅。
“等等！”秦浩忽然想起白鳳翎的劍心通明，他將內氣沉入丹田，試圖模仿那種純粹的劍意。鎮岳劍上的金光漸漸染上一層白色，這一次不再是對抗，而是包容——像寒月包容萬物般，將龍氣與魔氣同時包裹。
奇跡發生了。骨龍體內的沖撞漸漸平息，魔氣在白光的包裹下，竟開始緩緩消散。骨龍巨大的頭顱蹭了蹭秦浩的肩膀，像是在感謝，隨後化作點點星光，融入了鎮岳劍中。
石室中央，只留下一枚晶瑩的龍晶，散發著純淨的龍氣。
“它把畢生修為都注入了劍里。”皇帝感嘆道，“看來它也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淨化魔種。”
秦浩收起龍晶和青銅碎片，鎮岳劍在他手中似乎變得更沉了些，劍身上隱約能看到龍紋流轉。他知道，這柄劍不僅承載了天劍宗的傳承，還承載了一頭骨龍的信任。
“影盟的人還在皇都？”秦浩問道。
“已經追查到了蹤跡，他們朝著斷魂崖的方向逃了。”皇帝道，“清月姑娘的人傳來消息，說斷魂崖的碎片可能藏在影盟的祭壇里，那里布有重兵。”
秦浩點頭，轉身朝著秘庫外走去。他能感覺到，隨著青銅碎片的增多，輪回鏡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而白鳳翎的氣息，也越來越近。
走出皇宮時，夕陽正將皇都染成金色。秦浩抬頭望向天邊，那里的雲層不知何時又開始聚集，隱隱有雷光閃爍——與當初域外邪魔出現時的景象，一模一樣。
他握緊手中的鎮岳劍，加快了腳步。
斷魂崖的戰斗，恐怕已經開始了。而他必須盡快趕去，不僅為了最後一塊青銅碎片，更為了那些正在等待他的同伴，和那個他發誓要找回的人。
鎮岳劍在鞘中輕鳴，仿佛在回應著他的決心。劍光刺破暮色，朝著遠方的天際疾馳而去，留下一道金色的殘影，如同永不熄滅的希望。
屬于他們的故事，依舊在繼續。而輪回鏡背後的秘密，也即將在斷魂崖的風雨中，揭開神秘的面紗。
斷魂崖的風帶著鐵銹般的腥氣，卷著碎石拍打在黑色的崖壁上。甦清月伏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玉笛的斷口抵著掌心，刺痛讓她保持著清醒。崖底的祭壇隱約可見，影盟的修士穿著統一的黑色戰甲，正圍著祭壇上的青銅柱巡邏，柱頂懸浮的幽光里，分明嵌著最後一塊輪回鏡碎片。
“清月師姐，影盟的人換崗了。”身後傳來低低的耳語，是煙雨樓的小師妹，她的袖口還在滲血，“剛才試探了一下，祭壇周圍有‘鎖靈陣’，靠近就會被察覺。”
甦清月點頭，目光掃過祭壇中央那個戴著金色面罩的人影——影盟的盟主，從始至終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此刻他正站在青銅柱前，手中拿著一柄骨杖，杖頂的骷髏頭里跳動著綠色的火焰，與柱頂的幽光遙相呼應。
“他在祭獻。”甦清月的聲音壓得極低，“看到那些石柱上的人了嗎？都是被抓來的修士，他在用他們的神魂溫養輪回鏡碎片。”
小師妹倒吸一口涼氣。祭壇周圍的石柱上，果然綁著數十個修士，他們雙目緊閉，臉色青紫，脖頸處的血管暴起，顯然正在被抽取神魂。
“必須阻止他。”甦清月握緊玉笛，“等秦師兄和子軒師弟趕到，我們就……”
話音未落，祭壇上的金色面罩忽然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沙啞的聲音透過風聲傳來︰“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甦清月心中一緊，拉著小師妹迅速後退。幾乎在同時，一道綠色的火焰從骨杖頂端射出，精準地擊中她們剛才藏身的岩石，岩石瞬間化作一灘冒著黑煙的膿水。
“撤！”甦清月當機立斷，笛聲急促響起，音波在身前形成屏障，“去約定的山谷匯合！”
煙雨樓的弟子迅速後撤，影盟的修士卻如同潮水般涌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手中的彎刀泛著同樣的幽光，顯然被某種秘術控制了神智。
“想走？”金色面罩冷笑一聲，骨杖頓地，祭壇周圍的鎖靈陣忽然亮起，黑色的符文在地面流轉，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所有退路封死，“甦長風的女兒，正好用來給輪回鏡獻祭。”
甦清月的腳步猛地頓住。這個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她故作鎮定的偽裝。父親的冤案、哥哥的慘死、煙雨樓的重擔……無數記憶在腦海中翻涌，玉笛上的音波屏障瞬間出現裂痕。
“清月師姐！”小師妹擋在她身前，彎刀劃破了她的手臂，鮮血濺在甦清月的手背上，“別听他胡說！”
溫熱的血讓甦清月猛地清醒。她看著小師妹蒼白卻堅定的臉，看著周圍浴血奮戰的弟子，看著祭壇上那些絕望的修士，心中的軟弱被決絕取代。
“煙雨樓秘法——驚鴻！”
甦清月的身影忽然變得模糊，玉笛化作一道流光，在影盟修士中穿梭。音波不再是防御，而是最鋒利的武器，每一次震動都精準地擊中修士的眉心，那些被控制的修士眼神一滯，動作瞬間遲緩。
“有點意思。”金色面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骨杖再次揮舞，“可惜，還是太弱了。”
鎖靈陣的符文忽然暴漲，黑色的霧氣從地面涌出，纏住了甦清月的腳踝。霧氣中帶著蝕骨的毒素，她的裙擺瞬間被腐蝕出破洞，皮膚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如同流星般從天際射來，精準地斬在黑霧上。金光消散，露出鎮岳劍的輪廓，秦浩的身影落在甦清月身邊，青玄劍氣瞬間將周圍的影盟修士逼退。
“秦師兄！”甦清月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抱歉，來晚了。”秦浩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子軒呢？”
“在山谷接應，他帶了百草谷的解毒丹。”甦清月道，“小心鎖靈陣，這陣法能吸收內氣。”
秦浩點頭，鎮岳劍在他手中發出龍吟般的清嘯。天劍宗的龍氣與鎖靈陣的黑氣踫撞，符文的光芒明顯黯淡了幾分。他忽然注意到祭壇上的青銅柱，柱頂的輪回鏡碎片正在吸收修士的神魂，碎片周圍的空氣已經開始扭曲。
“他要提前激活輪回鏡！”秦浩臉色驟變，“清月，用音波干擾他的咒語！”
甦清月玉笛橫吹，最尖銳的音波直刺金色面罩的識海。金色面罩念咒的聲音一頓，骨杖頂端的綠火劇烈跳動，青銅柱上的幽光也跟著紊亂起來。
秦浩抓住機會，鎮岳劍化作一道金虹，沖向祭壇。鎖靈陣的黑霧瘋狂涌來，卻被劍身上的龍氣灼燒，發出滋滋的聲響。
“找死！”金色面罩怒吼一聲，骨杖指向秦浩，祭壇周圍的石柱忽然炸裂，碎石凝聚成一頭巨大的骨龍，張開血盆大口咬來。
這頭骨龍比皇室秘庫的那頭更猙獰，骨骼上纏繞著黑色的鎖鏈，眼眶里跳動的不是幽綠的火焰，而是純粹的魔氣。
“又是骨龍？”秦浩冷哼一聲，鎮岳劍上的龍紋忽然亮起，“正好，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龍氣！”
他將內氣全力注入長劍，鎮岳劍的金光中竟浮現出一頭金色的龍影，龍影發出一聲震徹山谷的龍吟，骨龍的動作瞬間僵住，仿佛遇到了天敵。
“不可能！”金色面罩失聲驚呼，“你怎麼可能駕馭‘真龍氣’？”
秦浩沒有回答，只是操控著龍影沖向骨龍。兩頭巨龍在祭壇上空踫撞，金色與黑色的光芒交織，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骨龍身上的鎖鏈寸寸斷裂，最終在真龍氣的灼燒下化作灰燼。
就在這時，一道青芒從山谷方向射來，李子軒的聲音帶著興奮︰“秦師兄，清月師姐，我帶援軍來了！”
百草谷的弟子抬著數十個丹爐，烈火宗的修士操控著火焰，天劍宗的弟子則列成劍陣，從山谷中魚貫而出，與影盟的修士戰在一處。
金色面罩看著越來越多的援軍，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瘋狂取代︰“就算你們人多又如何？輪回鏡已經快要激活了！”
他猛地扯下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當看到那張臉時，秦浩和甦清月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那竟是本該在黑石城被滅口的影盟高個修士！
“很驚訝嗎？”疤臉人獰笑道，“當年血煞殿的鎖魂印，就是我改良的！甦長風、你爹秦岳，還有那些所謂的正道修士，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是你害死了我爹！”甦清月的聲音帶著顫抖，玉笛的音波變得更加尖銳。
“是又如何？”疤臉人舉起骨杖，青銅柱頂的輪回鏡碎片忽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現在，就讓你們親眼看看輪回鏡的真正力量！”
六塊青銅碎片從秦浩、甦清月和李子軒的懷中飛出，與祭壇上的最後一塊碎片匯合。七塊碎片在空中旋轉，最終拼接成一面完整的輪回鏡，鏡面里流淌著混沌的光芒，隱約可見無數位面的影像在其中閃爍。
“以我之血，奉為鑰匙；以魂為引，開啟輪回！”疤臉人刺破掌心，將鮮血滴在輪回鏡上。
鏡面忽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傳來熟悉的嘶吼——是魔帥的聲音！
“不好！他要打開魔淵通道！”秦浩怒吼一聲，鎮岳劍直指輪回鏡，“快阻止他！”
然而已經晚了。魔帥的巨爪從縫隙中伸出，一把抓住了輪回鏡，鏡面的光芒瞬間變得漆黑，無數魔衛順著巨爪爬了出來，嘶吼著撲向眾人。
疤臉人看著越來越多的魔衛，臉上露出瘋狂的笑容︰“越國很快就會被魔氣吞噬，而我，將成為新的統治者！”
甦清月的笛聲急促，卻無法阻止魔衛的沖鋒。李子軒的重劍不斷揮舞，卻只能勉強護住身邊的弟子。秦浩的真龍氣雖能斬殺魔衛，卻擋不住源源不斷從縫隙中涌出的魔氣。
就在這絕望之際，輪回鏡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中，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身影緩緩浮現，正是消失已久的白鳳翎。她的手中握著流霜劍，劍身上的寒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熾烈。
“鳳翎！”秦浩失聲喊道。
白鳳翎沒有回應，只是舉起流霜劍，劍尖指向魔帥的巨爪。她的身影與輪回鏡中的無數影像重疊，仿佛匯聚了所有位面的力量，一道皎潔的劍光從劍尖射出，精準地斬在巨爪與鏡面的連接處。
“啊——！”
魔帥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巨爪被硬生生斬斷，輪回鏡的縫隙開始緩緩收縮。疤臉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白鳳翎︰“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控制輪回鏡？”
白鳳翎的目光終于落在他身上，眼神冰冷如霜︰“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影盟真正的盟主——血煞殿的少殿主，趙辰。”
疤臉人臉色驟變，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臉頰︰“你怎麼會……”
“當年你爹用血煞殿的禁術給你換臉，讓你潛伏在影盟，就是為了今天吧？”白鳳翎的聲音透過輪回鏡傳來，清晰地響徹整個斷魂崖，“可惜，你忘了鎖魂印的反噬——你臉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辰的臉色變得猙獰，骨杖瘋狂揮舞︰“就算你知道又如何？魔淵的通道已經打開，你們都要死！”
他沖向輪回鏡，似乎想再次擴大縫隙。白鳳翎流霜劍一揮，寒氣瞬間凍結了他的動作。趙辰在冰中掙扎，臉上的疤痕因憤怒而扭曲，最終在不甘的嘶吼中被寒氣徹底吞噬。
隨著趙辰的死亡，影盟的修士紛紛倒地，鎖靈陣的符文也漸漸黯淡。魔衛失去了指揮，被趕來的各宗弟子逐一斬殺。
輪回鏡的縫隙越來越小，白鳳翎的身影也開始變得透明。她看著秦浩，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像極了初見時在藥廬前的模樣。
“秦師兄，照顧好自己。”
“不要走！”秦浩朝著輪回鏡沖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他能看到白鳳翎的嘴唇在動，卻听不清她說的最後幾個字。
輪回鏡徹底閉合，化作七塊碎片，散落在斷魂崖的各個角落。白鳳翎的身影消失在最後一道白光中，只留下流霜劍的碎片，如同冰晶般落在秦浩的掌心。
風漸漸平息，斷魂崖上一片狼藉。各宗弟子在清理戰場，受傷的修士被抬往山谷救治，夕陽的余暉灑在破碎的輪回鏡碎片上，泛著淒美的光芒。
秦浩握緊掌心的冰晶，指尖傳來熟悉的寒意。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輪回鏡雖然閉合，但魔淵的威脅並未解除，白鳳翎還被困在某個未知的位面，等待著他去尋找。
甦清月走到他身邊，玉笛上的裂痕在夕陽下格外清晰︰“她最後說的，是‘星落崖’。”
秦浩猛地抬頭。
“我看懂了她的口型。”甦清月道，“百草谷的古籍上說，星落崖是上古時期隕石墜落的地方，那里的空間壁壘最薄弱，或許……能再次打開通往魔淵的通道。”
李子軒也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塊輪回鏡碎片︰“我們可以用碎片定位她的位置，只要集齊碎片，找到打開通道的方法……”
他的話沒說完，但三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秦浩看向天邊，夕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夜幕開始降臨。星落崖的方向，一顆明亮的星辰忽然亮起，仿佛在指引著方向。
他握緊手中的鎮岳劍，流霜劍的冰晶在掌心微微發燙。
“收拾行裝，明天出發。”
秦浩的聲音平靜卻堅定，在空曠的斷魂崖上回蕩。
屬于他們的故事，依舊在繼續。而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再是碎片，而是那片未知的魔淵，和那個無論跨越多少位面，都必須找回的人。
夜色漸濃，斷魂崖上的星辰越來越亮，如同無數雙眼楮，注視著這片飽經滄桑的土地，和那些為了守護而不斷前行的身影。
星落崖的夜比斷魂崖更冷。黑曜石般的崖壁上瓖嵌著無數細碎的晶石，折射著清冷的星輝，遠遠望去，仿佛整個夜空都墜落在了這里。秦浩將最後一塊輪回鏡碎片嵌入崖頂的凹槽時，七塊碎片同時亮起，在地面投射出一幅復雜的星圖——與百草谷古籍中記載的“通天陣”分毫不差。
“還差最後一步。”李子軒蹲在星圖中央，用朱砂筆勾勒出最後一道符文，“需要有人用本命精血激活陣眼，才能打開通往魔淵的通道。”他的目光掃過秦浩和甦清月，最終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我的體質最適合承受陣法反噬，讓我來。”
“不行。”秦浩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流霜劍碎片微微發燙，“你的本命精血與青冥劍相連，一旦受損，修為會倒退十年。”他看向甦清月，“煙雨樓的‘引魂術’能暫時護住心脈，或許……”
“我也不行。”甦清月搖頭，玉笛輕輕敲擊著星圖邊緣，“音波與魔氣相沖，強行引血只會讓通道變得不穩定。”她的目光落在秦浩身上，帶著一絲猶豫，“只有你的真龍氣能中和魔氣，也只有……”
“我來。”秦浩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他拔出鎮岳劍，劍尖在左手腕上輕輕一劃，金色的血液滴落在星圖中央。血液與朱砂符文接觸的瞬間，星圖驟然亮起，七塊輪回鏡碎片同時升空，在崖頂拼合成完整的鏡面，鏡面中緩緩浮現出一道漆黑的裂縫——正是通往魔淵的通道。
“通道只能維持半個時辰。”李子軒將一個錦囊塞給秦浩，里面裝滿了百草谷的療傷丹和清心符，“記住，魔淵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我們會在這里等你，但如果超過三天……”
“我會帶她回來。”秦浩握緊錦囊，鎮岳劍在手中發出清越的鳴響。他最後看了一眼甦清月和李子軒，轉身踏入了那道漆黑的裂縫。
穿過裂縫的瞬間，秦浩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冰冷的泥沼，無數嘈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魔帥的咆哮，有白鳳翎的劍鳴，還有無數陌生的嘶吼。他運轉真龍氣護住心脈，睜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荒蕪的平原上，天空是詭異的暗紫色，遠處的山脈如同巨大的骸骨，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這里就是魔淵？”秦浩握緊鎮岳劍，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平原上散落著無數破碎的兵器和白骨，有的骨頭上還插著熟悉的劍穗——是七玄門弟子的佩劍裝飾。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寒氣從西北方向傳來。秦浩心中一緊，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越是靠近，寒氣越發濃郁，隱約還能听到流霜劍特有的嗡鳴。
翻過一座白骨堆砌的小山後，秦浩終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白鳳翎正被數十根黑色的鎖鏈綁在一塊巨大的黑曜石上，她的流霜劍插在腳邊，劍身上的寒氣幾乎要凝成實質。而在她面前，一個身披黑色鎧甲的魔將正揮舞著骨鞭，每一次落下，都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鳳翎！”秦浩目眥欲裂，鎮岳劍的金光瞬間暴漲，真龍氣化作一道金色的巨龍，將那魔將撕成了碎片。
白鳳翎緩緩抬起頭，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眼神卻依舊明亮。看到秦浩的瞬間，她的眼眶忽然紅了，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秦師兄……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回家。”秦浩沖到她身邊，用鎮岳劍斬斷那些纏繞的鎖鏈。鎖鏈斷裂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嘯，黑色的魔氣如同活物般竄向秦浩，卻被他周身的真龍氣灼燒殆盡。
“快走！”白鳳翎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急促，“這里是魔帥的巢穴，我們驚動了守衛，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魔將趕來！”
秦浩背起她，鎮岳劍開路，朝著通道的方向疾馳。白鳳翎伏在他的背上，溫熱的呼吸灑在他的頸窩，帶著一絲熟悉的藥香。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秦浩手腕上的傷口，那里的血液還在緩緩流淌︰“傻不傻，用本命精血開通道，就不怕再也回不去？”
“怕。”秦浩的聲音帶著笑意，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未減，“但更怕再也見不到你。”
白鳳翎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臉埋得更深了些。秦浩能感覺到她的眼淚落在自己的背上，滾燙的，像是要把這數月來的委屈和思念，都化作這無聲的淚水。
然而沒跑出多遠，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一頭身高十丈的魔將從地底鑽出，他的鎧甲上瓖嵌著無數 skus頭骨），手中的巨斧帶著毀滅的氣息，正是之前被暫時擊退的破軍魔將！
“又見面了，凡人。”破軍魔將的猩紅目光落在秦浩身上，巨斧一揮，綠色的魔焰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這次，沒人能救你了！”
秦浩將白鳳翎護在身後，鎮岳劍的金光與魔焰踫撞，發出滋滋的聲響。他能感覺到，這頭魔將的實力比在七玄門時強了數倍，顯然在魔淵吸收了不少魔氣。
“秦師兄，用這個！”白鳳翎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的冰晶，正是之前在萬骨窟看到的龍晶，“這是骨龍的本源之力，能克制魔氣！”
秦浩接過龍晶，將其按在鎮岳劍的劍格上。龍晶瞬間融入劍身，金光中泛起一層柔和的白，真龍氣與龍晶之力融合，竟形成了一道蘊含陰陽之道的劍氣。
“這一劍，為了所有犧牲的人！”
秦浩的身影與長劍融為一體，化作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徑直沖向破軍魔將。破軍魔將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想要用巨斧抵擋，卻被光柱瞬間穿透了鎧甲。
“不——！”
破軍魔將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身體在金光中寸寸消融，最終化作一縷黑煙。
秦浩落地時踉蹌了一下，強行融合龍晶之力讓他的內氣有些紊亂。白鳳翎連忙扶住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療傷丹︰“快服下，我們快到通道了。”
兩人相互攙扶著，繼續朝著通道的方向跑去。魔淵的天空越來越暗，暗紫色的雲層中開始落下黑色的雨點，那雨點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打在身上如同針扎般疼痛。
“就在前面！”秦浩指著遠處那道熟悉的裂縫，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然而就在這時，大地忽然劇烈震動起來，一道比破軍魔將龐大數倍的黑影從暗紫色的雲層中緩緩降下，他的雙眼如同兩輪血月，僅僅是目光掃過，就讓秦浩和白鳳翎的動作瞬間僵住。
是魔帥！
“跑！”秦浩猛地回過神，將白鳳翎朝著通道的方向推去，“別管我，快走！”
“我不走！”白鳳翎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流霜劍在她手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寒氣，“要走一起走！”
魔帥的巨爪已經落下，帶著毀天滅地的氣息。秦浩看著白鳳翎堅定的眼神，忽然笑了。他握緊鎮岳劍，將所有的真龍氣和龍晶之力都注入其中，金光與寒氣在他和白鳳翎之間交織，形成了一道陰陽太極圖。
“寒月劍法——歸燕還巢。”
“青玄劍法——承影。”
兩道截然不同的劍招在太極圖中融合，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竟硬生生擋住了魔帥的巨爪。
“不可能！”魔帥發出憤怒的咆哮，巨爪再次落下，光柱劇烈震動，顯然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秦浩能感覺到自己的內氣在飛速流逝，手腕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金色的血液染紅了鎮岳劍。他看著身邊的白鳳翎，她的臉色同樣蒼白，嘴角也溢出了鮮血，但眼神卻依舊明亮，像是暗紫色天空中唯一的星辰。
“鳳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練劍嗎？”秦浩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白鳳翎一愣，隨即也笑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記得，你把青玄劍的劍穗都打斷了，還賴是我用寒月劍氣凍斷的。”
“那時候真好啊。”秦浩的聲音越來越低，光柱的光芒也越來越暗，“如果……如果能活著出去，我們就去看遍越國的山水，好不好？”
“好。”白鳳翎的聲音哽咽，“我還要教你寒月劍法的最後一式，你也得把青玄劍法的精髓教給我。”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有無數的話語，都化作了這無聲的約定。光柱在魔帥的巨爪下徹底碎裂，黑色的魔氣如同潮水般涌來，將他們的身影吞沒。
通道的裂縫在魔氣中緩緩收縮，七塊輪回鏡碎片的光芒越來越暗，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星落崖上，李子軒和甦清月焦急地望著裂縫，手中的符咒已經準備就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裂縫一點點閉合。
“秦師兄……”甦清月的聲音帶著顫抖，玉笛幾乎要被她捏碎。
李子軒緊緊盯著裂縫中央，忽然喊道︰“看！那是什麼！”
裂縫中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金光中似乎有兩道身影正在相互攙扶著，朝著裂縫的出口跑來。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後的魔氣如同追命的惡鬼，不斷吞噬著他們的身影。
是秦浩和白鳳翎！
“快！用符咒加固通道！”李子軒將早已準備好的符咒扔向裂縫，甦清月也同時吹響玉笛，音波化作屏障，暫時擋住了追趕的魔氣。
金光中的身影越來越近，終于在裂縫徹底閉合的前一刻，沖出了魔淵！
秦浩和白鳳翎重重地摔在星落崖的地面上，身後的裂縫“ 嚓”一聲閉合，七塊輪回鏡碎片同時墜落，散落在他們身邊。
“我們……回來了？”白鳳翎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看著身邊的秦浩，看著崖頂熟悉的星辰，眼淚再次流了下來，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水。
秦浩笑著點頭，想要抬手擦去她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失去了力氣。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傳來李子軒和甦清月的驚呼，身體越來越沉，最終在白鳳翎的懷抱中，緩緩閉上了眼楮。
“秦師兄！”白鳳翎的哭喊撕心裂肺。
李子軒連忙沖上前，手指搭在秦浩的脈搏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內氣耗盡了，心脈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還有救嗎？”甦清月的聲音帶著顫抖。
李子軒從錦囊里掏出最後一枚金色的丹藥——那是百草谷谷主煉制的“九轉還魂丹”，能生死人肉白骨，卻有著巨大的副作用。他看著手中的丹藥，又看了看昏迷的秦浩，最終咬了咬牙︰“有，但……”
“不管什麼代價，都要救他！”白鳳翎的聲音異常堅定，她握緊秦浩的手，流霜劍的碎片在她掌心微微發燙，“他為了我能從魔淵回來，我也絕不會讓他有事。”
李子軒不再猶豫，將九轉還魂丹喂入秦浩口中。丹藥入口即化，一道金色的暖流瞬間涌入秦浩的體內，他蒼白的臉色漸漸泛起一絲紅暈，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秦浩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皮膚下隱約有黑色的血管在游走——是魔氣的反噬！
“不好！他在魔淵中了魔帥的‘蝕心咒’！”甦清月臉色大變，玉笛橫吹，音波試圖壓制魔氣的擴散。
但蝕心咒的力量遠超想象，金色的暖流很快被黑色的魔氣吞噬，秦浩的眉頭痛苦地皺起，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
白鳳翎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拔出流霜劍，劍尖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一劃，白色的血液滴落在秦浩的胸口。
“鳳翎，你干什麼！”李子軒驚呼。
“寒月劍體的血液能淨化魔氣。”白鳳翎的聲音平靜卻堅定，她看著秦浩胸口的傷口，那里的黑色魔氣正在被白色的血液緩緩吞噬，“這是唯一的辦法。”
白色的血液不斷流淌，白鳳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卻越來越亮。她看著秦浩胸口的黑色魔氣一點點消散，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漸漸緩和，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
當最後一絲魔氣被淨化時，白鳳翎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清月師姐！”李子軒連忙扶住她，發現她的脈搏已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星落崖的夜依舊寒冷，星輝灑在昏迷的秦浩和白鳳翎身上，仿佛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銀色的薄霜。李子軒和甦清月守在他們身邊，看著天邊漸漸泛起的魚肚白，心中充滿了擔憂和……一絲希望。
至少，他們回來了。
至少，他們還活著。
至于未來會怎樣，蝕心咒的反噬是否徹底清除，九轉還魂丹的副作用會帶來什麼……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還在一起，還能並肩面對未來的風雨。
天邊的第一縷陽光終于沖破雲層，灑在星落崖上，也灑在秦浩和白鳳翎的臉上。秦浩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屬于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而這一次，他們將不再分離。
七玄門的藥廬里，檀香與藥草的氣息纏繞著，在晨光中織成一張溫柔的網。白鳳翎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拂過秦浩沉睡的眉眼。他的臉色已恢復了幾分血色，只是眉宇間仍蹙著淺淺的褶皺，像是在夢中也在經歷著什麼掙扎。
“他昨晚又魘著了。”李子軒端著藥碗走進來，蒸汽模糊了他的鏡片，“喊了你的名字三次，還提到了魔帥的巨爪。”
白鳳翎接過藥碗，用小勺輕輕攪動著琥珀色的藥汁。碗沿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想起在魔淵時，秦浩背她穿過白骨平原的那個夜晚——他的體溫隔著浸透血污的衣袍傳來，滾燙得像要把兩個人的生命融在一起。
“九轉還魂丹的副作用開始顯現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床上的人，“百草谷的醫案上說，這種丹藥會勾起人最深的恐懼，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
“但也只有這藥能吊住他的命。”甦清月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卷剛謄抄好的經文，“我問過護國寺的長老，他們說《清心經》或許能壓制心魔，我抄了一份，你每天念給他听吧。”
白鳳翎接過經文，指尖觸到宣紙的紋路，忽然想起秦浩昏迷前最後那句話。他說要一起去看遍越國的山水，說要學寒月劍法的最後一式——那些約定，她都記在心里。
接下來的半個月，白鳳翎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藥廬。她每天清晨為秦浩擦拭身體，正午喂他喝藥，傍晚就坐在床邊，一字一句地念《清心經》。經文的韻律平和，像七玄門後山的溪流，漸漸撫平了秦浩眉宇間的褶皺，他夜里的夢魘也越來越少。
這天傍晚，白鳳翎正念到“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時，秦浩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她心中一緊，連忙放下經文，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很涼，卻帶著一絲微弱的暖意，不再像前幾日那般冰冷。
“秦師兄？”她試探著輕喚。
秦浩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楮。他的眼神還有些迷茫，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醒來，目光在藥廬里轉了一圈，最終落在白鳳翎的臉上，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輕，帶著剛醒的慵懶，卻像一道暖流，瞬間淌過白鳳翎的心髒。
“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夢見你在魔淵里，被好多鎖鏈綁著，我怎麼跑都跑不到你身邊。”
“那不是夢。”白鳳翎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但我們都回來了，秦師兄，我們都回來了。”
秦浩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有些顫抖︰“我知道。在夢里，我總听見你念經文，一遍一遍的，像在給我引路。”
兩人相視而笑，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些在魔淵里經歷的恐懼、絕望、掙扎，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復得的慶幸。
門外的李子軒和甦清月听到動靜，悄悄探頭進來，看到相擁而泣的兩人，都松了口氣，相視而笑。
秦浩的恢復比預想中慢了許多。九轉還魂丹雖然保住了他的性命，卻讓他的內氣變得紊亂，時常會突然失控，經脈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每當這時，白鳳翎就會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寒月劍氣渡過去，用極寒的力量暫時壓制住躁動的內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李子軒看著秦浩蒼白的臉色，憂心忡忡，“你的內氣與寒月劍氣屬性相沖，強行渡氣只會兩敗俱傷。”
“百草谷的古籍上說，瀚海國的‘冰火泉’或許能根治。”甦清月翻開一卷泛黃的醫案，“那里的泉水一半熾熱如火，一半冰冷如霜，陰陽相濟，能調和紊亂的內氣。”
“冰火泉？”秦浩皺眉，“我好像在哪听過這個名字。”
“是當年甦伯父發現的。”白鳳翎道，“他在追查血煞殿時，曾在冰火泉附近留下過記載，說那里的泉水有奇效。”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無論冰火泉有多危險，為了秦浩的身體，他們都必須去一趟。
出發前夜，王胖子提著一個巨大的食盒來到藥廬，里面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秦師兄，鳳翎師姐，我听說你們要去瀚海國，特意給你們做了些路上吃的。”他撓著頭，把一碟桂花糕推到白鳳翎面前，“這個……是我新學的，你嘗嘗看，看有沒有師姐你做的好吃。”
白鳳翎拿起一塊桂花糕，入口清甜，帶著熟悉的味道，眼眶忽然一熱︰“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
“那就好。”王胖子笑得一臉憨厚，“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我還等著听你們講魔淵里的故事呢。”
秦浩看著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窗外七玄門的萬家燈火，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守護這些平凡的溫暖嗎？
次日清晨，秦浩、白鳳翎、李子軒和甦清月再次踏上了征途。這一次，他們的臉上少了幾分沉重，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期許。
越靠近瀚海國，氣候越發極端。白天烈日炎炎，仿佛要把人烤化；夜晚卻寒風刺骨，凍得人瑟瑟發抖。冰火泉位于瀚海國最深處的雪山之巔，那里終年積雪，卻又有溫泉噴涌，形成了奇特的冰火兩重天的景象。
“就在前面了。”甦清月指著遠處的雪山，山頂繚繞著白色的霧氣，隱約能看到熱氣騰騰的泉水，“古籍上說，冰火泉的中央有一塊‘陰陽石’，坐在上面運功，能最快吸收泉水的力量。”
四人加快腳步，終于在日落前抵達了冰火泉。泉水果然一半冒著熱氣，一半凝結著薄冰，中央的陰陽石通體黑白兩色，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我先試試。”秦浩走到陰陽石前，盤膝坐下，運轉起青玄劍法的心法。剛一運功，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就從泉水涌入體內——一股熾熱如火，灼燒著他的經脈；一股冰冷如霜，凍結著他的內氣。
“好難受……”秦浩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不行，快停下！”白鳳翎連忙上前，想拉他起來。
“別踫他！”李子軒攔住她，“這是必經的過程，他必須自己調和這兩股力量。”
秦浩咬緊牙關，按照青玄劍法的心法，試圖將兩股力量融合。然而內氣剛一運轉，就被熾熱的力量沖散，經脈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秦師兄！”白鳳翎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就在這時，秦浩忽然想起了在魔淵時，與白鳳翎合力打出的那招陰陽太極劍。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刻意控制兩股力量，而是任由它們在體內沖撞，同時回憶著太極劍的軌跡，試圖在沖撞中找到平衡。
奇跡發生了。熾熱與冰冷的力量在他體內不斷踫撞，竟漸漸形成了一個微弱的漩渦，漩渦的中心，一絲新的內氣正在緩緩凝聚——那是同時蘊含著熾熱與冰冷的力量，柔和卻堅韌。
“成功了！”李子軒驚喜道，“他在創造新的劍意！”
白鳳翎看著秦浩臉上漸漸舒展的眉頭，終于松了口氣，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雪山深處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熊從雪地里站起，它的體型比普通的熊大了數倍，左眼燃燒著火焰，右眼覆蓋著冰霜，正是守護冰火泉的神獸——冰火玄熊！
“不好！我們驚動了它！”甦清月玉笛橫吹，音波試圖震懾巨熊。
但冰火玄熊顯然不吃這一套，它咆哮著撲來，左掌拍出的火焰與右掌拍出的寒氣同時襲來，形成了一道冰火交織的屏障，將四人困在中央。
“清月，用音波干擾它的動作！”秦浩的聲音從陰陽石上傳來，他的身上已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顯然還在吸收泉水的力量，“子軒，掩護鳳翎！”
白鳳翎流霜劍出鞘，寒氣與冰火玄熊的火焰踫撞，發出滋滋的聲響。李子軒則繞到巨熊身後，重劍橫掃，試圖攻擊它的弱點。然而巨熊的皮毛堅硬如鐵，重劍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它的弱點在眉心！”秦浩忽然喊道，“那里沒有皮毛保護！”
白鳳翎眼中精光一閃，流霜劍暴漲數尺，寒氣凝聚成一道冰箭，直刺巨熊的眉心。巨熊怒吼一聲，右掌拍出寒氣，試圖凍結冰箭。就在這一瞬間，李子軒的重劍再次落下，砸在巨熊的右掌關節處。
巨熊吃痛，動作一滯，冰箭趁機穿透了它的眉心。
“吼——！”
巨熊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緩緩倒下，最終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了冰火泉中。
隨著巨熊的消散，冰火泉的泉水變得更加清澈，陰陽石上的光暈也越發熾烈。秦浩身上的氣息不斷攀升，內氣在體內平穩地運轉，再也沒有之前的紊亂。
他緩緩睜開眼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周身的氣息比之前更加凝練，隱隱有突破築基後期的跡象。
“感覺怎麼樣？”白鳳翎連忙上前。
秦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好。”
四人相視而笑，連日來的疲憊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夕陽的余暉灑在冰火泉上，泉水泛著金色的光芒，仿佛在為他們祝福。
然而就在這時，秦浩忽然皺起了眉頭，目光望向雪山深處︰“你們听，那是什麼聲音？”
眾人凝神細听，只听到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像是有無數人正在朝著這邊趕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還能听到熟悉的嘶吼——是魔衛的聲音！
“怎麼會有魔衛？”李子軒臉色大變，“魔淵的通道不是已經關閉了嗎？”
甦清月的玉笛忽然劇烈震顫起來，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不止是魔衛……還有影盟的人！他們好像在追什麼東西，朝著這邊來了！”
四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剛剛解決了秦浩的身體問題，新的危機就已經迫近。
他們握緊手中的兵器，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無論來的是什麼，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屬于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而這一次，他們將面對的，或許是影盟和魔衛的最後反撲，以及那個隱藏在幕後，始終未曾露面的終極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