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因為還未定罪,暫時關在江州府衙的牢房中,所以,葉川很快就將他押來了。
老戴跪下後,向上瞅了一眼,然後很不耐煩地道︰“我已經認罪了,是殺是剮任你們判,沒什麼可說的了。”
寧遠恆開口道︰“老戴,朝廷律法,容不得任何人愚弄。你雖認罪,我也需要查證屬實,才會定罪。不是你想替人頂罪便能頂的。”
“我沒有替人頂罪,趙崇輝就是我殺的。”老戴嚷起來。
“好,那你再說一遍你的殺人經過。”
老戴不滿地瞪了一眼寧遠恆,不得已,又將殺人經過講了一遍。
寧遠恆和李清寒听著,和先前所述差別不大。
老戴道︰“我打暈趙小酉後,就跑進趙崇輝的房間。趙崇輝還睡著。我想起綠萍慘死他手上,便心生仇恨,所以毫不猶豫,手起刀落,殺了趙崇輝。”
“你的刀刺下,落在趙崇輝身體的什麼部位?”寧遠恆馬上問。
老戴一怔,然後道︰“胸口。”
“只有胸口?”寧遠恆緊追問。
“心髒。”
“是胸口還是心髒?”
“哎呀,我當時心里只有仇恨,哪會注意到刀刺在哪!”老戴有點煩躁。
“那你刺了多少刀?”
這個問題讓老戴又是一怔。
“兩刀。”
“兩刀?”
“四五刀。”
“是四刀還是五刀?”
“我當時只想殺死他,哪管刺了多少刀?”老戴嚷起來。
“我再問你,你用的刀什麼樣的?說一下刀身的長度,刀刃的寬度,刀身上有什麼特征。”
老戴目光閃了閃,然後用手比劃起來。
“刀身大概有一尺長,一寸來寬,榆木刀把。”
“沒別的特征了?”寧遠恆問。
“沒了!\"老戴很肯定地說。
\"你說你是從廚房拿到的刀。你從廚房哪里拿到的?”
“廚房的刀架上什麼樣的刀都有,我隨便拿的。”
老戴沒什麼猶豫就說出來了。寧遠恆一到山莊,老戴便偷偷回了自己的住處,打了包袱準備逃,所以,他不知道寧遠恆撿到一把沾血的刀。他也看到王茂被帶到府衙了,但他不清楚王茂的習慣。所以,他按自己所想大膽編造。
“刀在哪?”
“我扔了!”
“扔哪了?”
“我殺了趙崇輝,從純思苑跑出來,路過山莊中的水塘,就隨手扔進去了。”
“這麼,你從純思苑出來,就按原路返回了。”
“自然,我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要不是今天我逃走,被他們抓到,現在我早就躲到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了。誰也別想抓住我。既然被你們抓住,算我倒霉。我已經給女兒報仇了,死了也能面對她們母女倆了。”
老戴臉上沒有一點快要死了害怕或悲傷。他說完反而笑了一下,似乎很期盼與綠娘母女團聚。
寧遠恆看向李清寒。李清寒看著老戴沒有要說些什麼的意思。
“葉川。”寧遠恆把站在門邊的葉川叫過來,“帶老戴下去,把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印拓下來。”
寧遠恆讓仵作看過,那把帶血的剔骨刀上,留下了最完整的一枚指印,和一枚較模糊的指印,是一個男人右手食指和中指。
葉川領命,把老戴拉起來,帶走了。
老戴沒出廳門之前,還大聲嚷嚷︰“大人,趕緊把我定罪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替人頂罪的心,很急切啊!”寧遠恆看著老戴的背影道。
“此人還有點狡猾。”李清寒笑道。
“先生,怎麼說?”
“大人雖然拿到一把帶血刀,但也不能確認這就是凶器。若要證明老戴的話,就必須去軒然山莊那座水塘中,將凶器打撈出來。先不說趙家同不同意,會不會故意刁難。那座山莊是趙家老宅了,水塘也是年深日久,水底的塘泥怕沒有數尺厚了,打撈十分不易。就算在水塘中,找不到凶器,也不能證明他的話是假。”
寧遠恆也笑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供述中,已經證明了,殺人的並不是他。那把凶器反倒不重要了。”
“雖然不是他動的手,但他也是知情者,或是從犯。”
“看來我要請趙崇燁過府來聊聊。”
李清寒看了一眼外面,道︰“大人,天色不早了,你忙碌了一天,早點歇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正是。先生也不必回去了。府中還有空屋,我讓人收拾一下,你就在這里歇息一晚。”
李清寒趕忙站起身。
“我的住處離府衙不遠,不敢叨擾大人。我這就回去了。”
寧遠恆還沒來得及挽留,李清寒已經往外走了。
李清寒走到門前,又停下來,回過了頭。
魚潢還沒反應過來。它拍著魚鰭,在廳中團團轉,還在為出不了聲而著急。
李清寒一抬手,將魚潢拽到了身邊。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在望著她的寧遠恆,轉身邁出了客廳。
寧遠恆呆住了。李清寒那一轉身,那一招手,還有那一眼,分明意味深長,似有話說。
李清寒想說什麼,寧遠恆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厲害。
寧遠恆拿起身邊的茶碗。碗是空的。他一步邁到客座前,忙亂地端起一杯茶水灌進了肚。杯中水太滿,濺到了他的衣服上。
寧遠恆這才低頭注意到,他拿得是剛才李清寒手邊的茶杯。
李清寒出了後衙,恰巧踫上葉川剛把老戴安置好回來。
“葉川。”
“李先生有何事吩咐。”
寧遠恆對李清寒這個幕僚十分看重,葉川對李清寒也十分恭敬。
“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在江州城里散播消息……”
李清寒小聲在葉川耳邊說了幾句話。
葉川听完,十分詫異。
“我家大人確實斷過鬼案。但從沒鬧得這麼大。這樣行嗎?”
“你只管去,一切有我!”李清寒十分鄭重地說。
葉川略一遲疑,然後點頭。既然大人信任李先生,他有什麼不相信的。
李清寒出了江州府,解了魚潢嘴上的封禁。
魚潢一句話未說,魚尾猛地一擺,拍打著鰭,一道紅影沖了出去,很快就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