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德沉著一張說不出是怒還是悲的臉,從屋中出來。見到寧遠恆,他連抱拳禮都沒有,而是十分不滿地道︰“寧大人請回,今天我這兒不能接待客人。”
“趙老爺,大公子是否遭遇不測?”
寧遠恆不愧是大家出身,並沒有因為趙豐德的無禮,而自己失禮。
“犬子被大人救回時,便已經油盡燈枯。今天這樣,我們已經有所預料。犬子的事,我們自己能辦。若是大人有意,待犬子靈堂設好,我會通知大人來祭拜。”
“大公子若是因為身體原因而去世,這又是怎麼回事?”寧遠恆指向跪了一地的趙家僕人。
“這些賤奴沒有侍候好主子,當然要處罰。”趙豐德說完,對趙管家一擺手,“管家,讓他們都散了吧,公子已經去了,不想听他們在這兒吵鬧!”
趙管家掄起鞭子,將那些家僕驅走了。
寧遠恆見趙豐德不肯說實話,便問︰“大公子真的是因為身體原因而去世的?”
“大人請回吧!”趙豐德聲音陰沉。
“趙老爺,我希望你清楚。現在這座莊園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有殺人嫌疑,其中就包括大公子。現在嫌疑人死了,官府有權過問,並進行查驗。”
“寧大人,你不要太過份。我夫妻白發人送黑發人,正是痛不欲生,你卻咄咄相逼。”趙豐德擋在二人面前,滿臉怒氣。
“你閃開,讓寧大人進來!”
一個女人的怒斥,從趙豐德身後傳來。
趙豐德知道是誰,還未轉身,便罵道︰“無知婦人,滾進去。”
“輝兒是我親生的兒子,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找到殺人凶手。”文夫人沖趙豐德吼。
“你胡說什麼?”
趙豐德怒火又盛幾分。他拼命阻止寧遠恆知道真相,文夫人卻主動請寧遠恆看到真相。
“趙老爺,看來今日之事由不得你了!”
寧遠恆繞過趙豐德向趙崇輝的屋子走去。
“你——”趙豐德狠狠地瞪了文夫人一眼,趕忙跟了進去。
寧遠恆剛到門口,便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燻得腳下一頓。他幾步便到了趙崇輝原本養病的床前。
眼前的一幕,讓寧遠恆不禁吃了一驚。
趙崇輝瞪著雙眼,嘴大張著,面露震驚之色。他好似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令他不可置信的事。
趙崇輝的身上身下都已經被鮮血浸染了一大片。他穿的里衣已看不出本來顏色,胸口和腹部之處有一片血窟窿。血已經干涸凝結了,露出的傷口仍是觸目驚心。
“趙老爺,大公子分明是被人所害,你為何要說是身體的原因?”寧遠恆厲聲問。
“難道我兒身上有傷,就一定是被人所害。他活得痛苦,自己了結了自己。”
“趙老爺,”寧遠恆疑惑地看著趙豐德。“大公子身上,至少有七八刀是致命傷,一刀下去,哪還有力氣刺下邊幾刀?”
“剩下幾刀是我刺的,怎樣?”趙豐德毫不臉紅,繼續抵賴,“後山那些尸體,都是他做的孽。我為了替他贖罪,在他自殺後,在他身上刺了這些刀。”
寧遠恆看著趙豐德皺起了眉。這個趙豐德為何明知自己的兒子被人殺害,卻一口咬定沒有凶手,阻止查案。如果趙豐德執意認為趙崇輝是自殺,官府還不好插手。
“不,輝兒是被人殺死的。老爺,你糊涂了嗎?”文夫人沖了進來。
“愚婦,滾回你的屋里去。輝兒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是因為你一味的溺愛。”趙豐德沖文夫人吼起來。
陪著文夫人進來的李清寒冷笑道︰“趙老爺,子不教,父之過。難道你就沒有責任。”
“住口,這里沒有你一個江湖術士說話的份。”趙豐德又朝李清寒吼。
“趙老爺,注意你的言辭。一個大家族族長,就是這等度量。”寧遠恆怒道。
李清寒朝寧遠恆微微一笑,並不氣惱。
寧遠恆繼續道︰“趙老爺,一會兒江州府的差役便會來。驗完尸,我們會把趙大公子的尸體抬回府衙。我必定會查出害死大公子的真凶。”
“寧遠恆,我告訴你,這里沒有凶手,我們也不是原告。”趙豐德越來越氣急,那張大臉通紅一片。
“老爺——”
“你住口!”
文夫人想說話,被趙豐德給怒懟回去了。
“奇怪了!”李清寒笑了,“趙大公子不僅是趙老爺的親生兒子,還是趙家嫡子。趙大公子死得如此慘,趙老爺非但不痛恨凶手,給兒子報仇。反而對一心要查出凶手的寧大人,橫眉立目。難不成那個凶手比趙大公子,對趙老爺更重要。或者說,凶手就是趙老爺自己。”
“你休得胡說!”趙豐德臉色有了變化。
寧遠恆發現了趙豐德的緊張。
“趙崇輝的死是凶殺案。不管趙老爺報不報案,江州府也會將案情查個水落石出。趙老爺和夫人請離開這里。此處已是命案現場。”
“寧遠恆,我已經承認了,後山那些尸體,都是趙崇輝做下的。趙崇輝,他確實該死。現他在死了,算是給那些死者償命了,我們不想追究。此處就不需要麻煩府衙了。”
“趙老爺,後山的尸體是一個案子,趙崇輝的案子是另一樁案子。朝廷律法不會用一個案為另一個案子結案。趙老爺,你的態度的確很奇怪,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趙豐德恨得直咬牙,“寧遠恆,你不要欺人太甚。”
“若是為查辦案子,就算欺了趙老爺,那我便欺了。”寧遠恆的聲音突然提高,變得嚴厲。
“趙家夫婦立刻退出此間,否則以干擾辦案,凶手從犯處置。”
趙豐德唇角都顫了。
文夫人此時也覺得不對勁了。自己的夫君在怕什麼。
“走!”趙豐德轉身帶著文夫人出了房間。
“先生,你覺得趙豐德這是為什麼?”
寧遠恆聲音恢復平常,看著趙崇輝的尸體問李清寒,卻沒得到李清寒的回應。
寧遠恆轉過身來,發現李清寒正站在窗邊,看向院子里。
寧遠恆走過來,順著李清寒的眼神,發現李清寒看的正是院子角落中的那個年輕人。
“他應該就是趙豐德的二兒子,趙家的庶子,趙崇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