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恆看了一眼,還在地上跪著的包媽媽,便回到公案後坐著去了。
包媽媽感覺自己的腿又麻又木。她見周圍沒了動靜,便抬起頭來。
“大人——”
“跪好!”
包媽媽的請求還沒說出來,便被葉川一聲大喝給嚇回去了。她趕忙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仵作將春柔帶了回來。
“大人,驗完了!”仵作將手中的記錄呈交給寧遠恆。
寧遠恆看完了仵作的傷痕對比格目,心下寬慰。
“好,很好!”
“多謝春柔姑娘肯為我們作證。”寧遠恆抬頭謝了春柔。
“大人不必客氣,若有所需,只管派人去喚奴家。”春柔盈盈施了一禮,面泛桃花,比剛來之時多了幾分輕松。
“你們可以回去了。”
春柔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笑著看向葉川。
“葉大人,昨晚在我那里留宿的錢該給我了吧?”
“留宿?”寧遠恆雙眉一挑,望向葉川。
葉川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春柔姑娘,我送你出去!”
葉川拉著春柔,還沒忘把已經站不起來的包媽媽提了起來,逃也似的出了大堂。
直到寧遠恆喊他,葉川才從外面跑回來。
“大人,這個證據可以吧?”
寧遠恆沒有說話,而是目光中帶著深意地上下打量葉川。
葉川心中一緊,趕忙問︰“大人,怎麼了?”
“我在考慮,還要不要用你去?”
“大人有事盡管吩咐?”
寧遠恆敲了敲桌上的驗傷格目,道︰“趙家不是易與的,只有春柔的證據,恐怕不能令趙崇輝認罪。”
葉川一听大喜,“大人放心,我去,定然為大人再帶回幾個證人。”
葉川說完,便往公堂外跑。
“葉川,再以公謀私,你的銀子就別想報銷了!”寧遠恆沖著葉川的背影大聲喊。
寧遠恆的話,沒讓葉川有絲毫停頓。
葉川事辦得很漂亮,很快,就從群芳館等處又找來了五個青樓的姑娘。
這些姑娘唧唧喳喳,哭哭啼啼地痛訴了趙崇輝的惡行。她們已經受夠了趙崇輝,恨不得趙崇輝快去死,所以毫無隱瞞。
寧遠恆把這些證據都整理完,已經到了第二天了。
“有了這些,看趙家還怎麼替趙崇輝辯解。葉川,帶上一隊差役,我們去軒然山莊拿人。”
葉川跑去傳令了。
寧遠恆沒有等葉川他們,而是先一步,出了江州府門,朝不遠處那個卦攤望去。
讓他有點失望,今日卦攤前沒有人。
然而,寧遠恆先等來的,不是葉川,而是徐東山。
徐東山本來是帶著幾個差役,在軒然山莊外監視趙家。此時,他卻騎著一匹快馬,風馳電掣往江州府沖。
到了府門前,徐東山跳下馬,快步跑到寧遠恆面前。
“大人,不好了,趙崇輝死了。”
“什麼?”寧遠恆大吃一驚,“什麼時候死的?”
“今天早上發現的,不知是晚上,還是早上死的?”
“怎麼死的?”
“不知道,現在趙家一團亂,我听說後,就先來通知大人。”
寧遠恆剛才的好心情頓時消失無蹤,沖著江州府內喊︰“葉川!”
“哎,來了!”
葉川牽著踏焰,小步跑來。
“我先走,你們隨後,帶上仵作!”
寧遠恆接過踏焰的韁繩,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哎,怎麼這麼急?”葉川嘀咕了一句。
“路上說,趕緊把人集合起來,出發!”徐東山催促。
寧遠恆希望這一切是徐東山弄誤會了,他絕不希望趙崇輝現在就死。
當軒然山莊的莊門出現視線中,寧遠恆看到道路邊,站著一個白衣人。那如謫仙般的風姿,俊美如玉的面容,不是李清寒,又是誰。
看到李清寒在這里,寧遠恆眉頭一皺,勒住了踏焰,跳下馬來。
“大人!”李清寒笑著抱拳。
寧遠恆卻不還禮,而是質問︰“你是不是已經算到,趙崇輝會死?”
“是!”李清寒毫不隱瞞。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大人,趙崇輝已經惡貫滿盈,他怎麼樣都是死,結果一樣。”
“不一樣!”寧遠恆大怒。“如果我知道,絕不會讓他現在死。他害了這麼多人性命,他就該接受律法審判,然後當著江州眾百姓的面,砍下他的腦袋。不止是趙崇輝,也讓那些心懷惡念之人,看一看,他們會是什麼下場!讓那些被趙崇輝害死的冤魂,看到他們大仇得報,一舒心中怨氣。”
“趙崇輝現在不明不白地死了,還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罪惡!那些冤魂是能否化解心中的仇恨?”
李清寒沉默不語。她承認,寧遠恆說的對,這也是朝廷律法存在的意義。
寧遠恆說完,徑直向軒然山莊走去。
李清寒默默地跟在後面。
山莊大門敞開著,或許因為趙崇輝之死,趙家亂成了一團,門前沒人看守。
寧遠恆和李清寒進去後,前宅一樣很清靜。他們就直接往後宅去了。
他們來過趙家,知道趙崇輝住在哪兒。
他們臨近趙崇輝的純思苑時,就听院里亂糟糟,鬧成一片。
“你們若是不說,便一個個打死!”
“管家,我們確實不知道啊!”
“我們幾個是在前宅做活兒,後宅這兒也不來!”
“管家,你便是打死我們也沒用!”
“你們還敢頂嘴!找不出凶手,你們幾個就給大公子陪葬!”然後就是“啪啪”地鞭子抽打的聲音和幾聲慘叫。
寧遠恆來到院門前,看到院子里,趙家家僕跪了一片。那個曾在卦攤前見過的趙管家,正在用鞭子抽打幾名男僕。
“兒呀!”
屋里傳來一聲聲女人沙啞的哭聲
“兒呀,是誰害了你?你拋下娘一個人啊,這可讓娘怎麼活啊!”
“娘要找到那個天殺的,一定把他碎尸萬段,給你報仇!”
寧遠恆和李清寒進到純思苑中。趙管家停下手中的鞭子,趕忙跑進屋中去。
李清寒看向跪在地上的家僕,抬眼之時,眼角的余光掃到院子一個不明顯的角落中,站著一名年輕人。這名年輕人身上穿的衣服,要比家僕們光鮮。他听到屋中傳來的哭聲,非但沒有絲毫同情,目光之中閃過濃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