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
吉本貞一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第一軍司令部這片死寂的廢墟上。
僅存的那名作戰參謀，一個四十多歲、戴著眼鏡的中佐，身體猛地一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司令官，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點火”是什麼意思。
那是末日計劃的啟動指令。意味著，他們將親手把這座城市，連同城里所有的人——無論是反抗的華夏人，還是正在浴血奮戰的帝國士兵，以及他們自己——全部推入火海。
“閣下……再等一等……”中佐的聲音嘶啞，“城內還有數個聯隊在堅守，我們還沒有到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吉本貞一轉過頭，他那雙渾濁的眼楮里，第一次有了一絲神采，那是一種混雜著自嘲和瘋狂的神采。
“從張合的部隊出現在城外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從岡村寧次閣下決定用太原做賭注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輸了。”
他舉起手中的指揮刀，刀鋒在殘存的燈光下，映出他蒼白而扭曲的臉。
“我們不是在為帝國盡忠，我們是在為方面軍的恥辱殉葬。既然是殉葬，那就讓這場葬禮，變得更盛大一些吧。”
他不再理會那名呆若木雞的參謀，徑直走向了牆角一部紅色的、獨立的有線電話。那是直通城內幾個秘密燃料庫的最後通訊線路。
就在他的手即將踫到電話听筒的瞬間。
“轟！”
一聲巨響，指揮部僅剩的一面牆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部撞開。磚石和煙塵四散飛濺。
一輛加裝了簡易鋼板的卡車，咆哮著沖了進來，車頭後面，站著十幾個端著槍的工人。
為首的，正是王成。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中將制服、正要去拿電話的吉本一貞。
沒有任何猶豫，王成手中的沖鋒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
“噠噠噠！”
子彈，瞬間將吉本貞一的身體打成了篩子。這位第一軍的司令官，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向後倒去，手中的指揮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廢墟之中。
他最後的視線里，看到的是一群衣衫襤褸、滿臉硝煙的華夏人，以及他們眼中那冰冷的、不帶一絲憐憫的火焰。
城北，鐘樓。
周衛國的炮彈，如期而至。
十幾門迫擊炮，以最快的速度，將上百發炮彈，傾瀉到了那座作為日軍臨時指揮部的鐘樓上。
磚石結構的鐘樓，在劇烈的爆炸中，被炸得千瘡百孔。大塊的磚石和木梁，從高處墜落，樓頂那口巨大的銅鐘，也被震得脫落，帶著沉悶的巨響，砸穿了樓板，一直墜入樓底的廢墟。
日軍的指揮系統，瞬間癱瘓。
“沖啊！”
周衛國端著槍，一腳踹開面前一間商鋪的門，帶領著戰士們，沖上了街道。
失去了指揮的日軍，變成了無頭的蒼蠅。他們依托著街邊的建築，各自為戰，進行著最後的抵抗。但這種抵抗，在獨立旅潮水般的攻勢面前，顯得蒼白而無力。
一個小時後，城北日軍最後一個抵抗據點，被肅清。
周衛國站在插著太陽旗的偽山西省政府大樓前，一把將那面旗幟扯了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給旅長發電！”他對著身邊的通訊員吼道，“我團已成功佔領城北核心區！請求下一步指示！”
勝利的消息，像電流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座城市。
城西，楚雲飛的部隊，在正面火力的掩護下，也突破了日軍的防線。
城南，王成和李師傅帶領的工人武裝，在肅清了憲兵司令部的殘敵後，與從南門攻入的獨立旅另一支部隊，勝利會師。
到了下午，太原城內大部分區域的槍聲，已經變得稀疏。只剩下少數日軍，被分割包圍在幾個孤立的據點里，負隅頑抗。
張合的指揮部，已經前移到了太原城郊。
他看著地圖上一個個被標注成紅色的區域，臉上卻沒有太多喜悅。
“趙剛那邊，有消息了嗎？”他問身邊的參謀。
“報告旅長，趙政委已經帶人進入了太原兵工廠，正在組織工人和技術人員，清點設備，撲滅廠區內的零星火災。”
張合點了點頭。
“命令各部隊，加快清剿殘敵的速度。同時，立刻組織軍管會，派出宣傳隊和醫療隊，上街安撫市民，救治傷員，維持秩序。”
他頓了頓，補充道︰“特別是要控制好所有的倉庫，尤其是糧食和布匹倉庫，嚴防有人趁亂哄搶。”
“是！”
就在這時，楚雲飛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軍裝上，還帶著硝煙的味道，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張兄！我們勝了！太原，我們拿下來了！”他走到地圖前，看著那片已經基本被染紅的城市輪廓，由衷地贊嘆道，“經此一役，岡村寧次在華北的部署，被徹底打亂。山西的日軍，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張合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地圖上。
“楚兄，你看。”他指著地圖上，從太原通往北平的鐵路線。
“岡村寧次，不會就這麼算了。他現在，就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野獸，一定會做出最瘋狂的反撲。”
楚雲飛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他會立刻派兵，反攻太原？”
“不。”張合否定道，“他沒有足夠的機動兵力來反攻。而且，他知道，太原已經守不住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是他一定會做的，就是報復。”
張合抬起頭，看著楚雲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會動用他最後、也是最強大的力量——航空兵。對太原，進行無差別的、毀滅性的報復性轟炸。”
楚雲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報復性轟炸？”他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這和之前的戰術轟炸，完全是兩個概念。戰術轟炸，目標是軍事設施，是為了配合地面進攻。而報復性轟炸，目標是城市本身，是平民，是醫院，是學校。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制造最大程度的恐慌和毀滅，是一種純粹的、泄憤式的屠殺。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