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周衛國一躍而起,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高效的執行力。
“楚兄,”張合又轉向楚雲飛,“你的部隊,繼續在外圍警戒。岡村寧次雖然回去了,但我敢保證,他現在一定派出了更多的偵察機,在發瘋一樣地尋找我們。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明白。”楚雲飛點頭。
所有人都行動起來,只有張合,獨自一人走到了山谷的懸崖邊,眺望著東方。
那里,是北平的方向。
他知道,岡村寧次這條被重創的瘋狗,現在一定縮回了巢穴。但他不會死,也不會就此沉寂。他會變得更加偏執,更加不擇手段。
而這,正是張合想要看到的。
因為一條理智的、謹慎的獅子很難對付。但一條瞎了眼、只憑著仇恨和本能亂咬的瘋狗,渾身都是破綻。
“政委,”張合沒有回頭,輕聲問道,“我們現在有多少兵力,是可以立刻投入戰斗的?”
趙剛走到他身邊,沉聲回答︰“經過這段時間的擴充和整編,不算地方部隊和新收編的偽軍,我們獨立旅的主力作戰部隊,已經接近兩萬人。楚兄的部隊,也有近五千人。都是隨時可以拉上去的精銳。”
“兩萬五千人……”張合喃喃自語,“足夠了。”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趙剛、楚雲飛和剛剛跑回來的周衛國,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心頭一震。
“命令,所有部隊,結束休整。我們的‘反掃蕩’,到此結束了。”
周衛國一愣︰“結束了?旅長,現在鬼子被打蒙了,正是咱們擴大戰果的好時候啊!”
“對,正是好時候。”張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所以,我們不打縣城了。”
他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標槍,投向了地圖上一個所有人都沒想過的點。
“我們的下一個目標,太原。”
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當岡村寧次的指揮機降落在西郊機場時,前來迎接的方面軍高級將領們,看到的是一副讓他們永生難忘的景象。
參謀長是被人架下飛機的,他面如死灰,雙腿發軟,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骨頭的行尸。
而他們的司令官,岡村寧次,是自己走下舷梯的。
他走的很穩,軍容甚至比出發時還要整潔,只是臉色白得像紙。他沒有看任何人,那雙空洞的眼楮直視著前方,徑直走上了前來迎接的轎車。
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這種死寂的、壓抑到極點的平靜,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讓在場的所有日軍軍官感到恐懼。
回到司令部,岡村寧次將自己鎖在了辦公室里。
而關于“狼牙口事件”的真相,則像一場無法控制的瘟疫,在司令部高層中,以一種非官方的、竊竊私語的方式,瘋狂地蔓延開來。
“听說了嗎?服部大佐的‘斬鬼’,全員玉碎了……”
“是被八路伏擊的?”
“不……是被我們自己的航空兵……炸平的……”
“納尼?!這怎麼可能!司令官閣下他……”
“司令官閣下,就在指揮機上,親眼看著……”
每一個听到這個消息的人,第一反應都是荒謬和不信。但當越來越多的細節被拼湊起來,當參謀長官邸傳出他精神崩潰、胡言亂語的消息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恥辱。
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恥辱。
如果說之前的戰敗,還可以歸咎于張合的狡猾和皇軍的輕敵。那麼這一次,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愚蠢到極點的自相殘殺。
方面軍司令官,親手策劃並指揮了對自己最精銳部隊的毀滅性打擊。
這件事,一旦傳回東京大本營,將會引起一場怎樣的地震?岡村寧次的軍事生涯,不,是整個華北方面軍的臉面,都將被徹底撕碎。
就在司令部內部暗流涌動,人心惶惶之際,一份加急電報,被送到了岡村寧次的辦公桌上。
他看了一眼,那死寂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破罐子破摔式的猙獰。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
八路軍獨立旅主力,已全線出動,兵鋒直指——太原。
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死寂。
岡村寧次的辦公室外,走廊上連一個走動的人都沒有。所有參謀和勤務兵都踮著腳尖,屏住呼吸,仿佛辦公室的木門後,囚禁著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他把自己關在里面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
沒有咆哮,沒有摔東西,甚至沒有要過一杯水。這種反常的平靜,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恐懼。
方面軍參謀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前的茶水已經換了七八次,但他一口未動。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腦子里反復回響著無線電里那片沙沙的電流聲,以及岡村寧次吐血後那雙空洞的眼楮。
他知道,華北方面軍的天,塌了。
“報告!”
一名通訊參謀打破了走廊的死寂,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到參謀長辦公室門口,聲音尖銳,“太原第一軍急電!八路軍獨立旅主力,已脫離其根據地,正全速向太原方向移動!其先頭部隊,距離太原外圍防線,已不足一百公里!”
參謀長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撞翻在地。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司令部上空凝滯的烏雲。
“他想干什麼?他瘋了嗎?他要攻擊太原?”參謀長喃喃自語,他無法理解張合的行動邏輯。
他顧不上失態,抓起電報,沖向了岡村寧次的辦公室。他沒有敲門,直接擰開了門把手。
辦公室內,岡村寧次正坐在他的椅子上,背對著門,一動不動地看著牆上的巨幅地圖。他的背影,像是一尊僵硬的石像。
“司令官閣下!”參謀長將電報遞了過去,“張合……他正帶著主力,撲向太原!”
岡村寧次沒有回頭,也沒有接電報。
良久,他用一種極其嘶啞、仿佛砂紙摩擦過金屬的聲音,開口了。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