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五衰”落下的瞬間,白鏡只覺心口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正在腐爛的樹根。
那股力量沒有驚雷般的爆烈,卻帶著一種不可逆的衰敗之意,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鑽,所過之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生機。
最先出現的是“衣衰”。他身上那件用白狐皮毛與冰蠶絲織成的錦衣,本是刀槍難入的護身之物,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起皺。
原本光潔的皮毛變得干枯發黃,一縷縷脫落下來,混著雪沫子飄落在地;冰蠶絲的紋路里滲出灰敗的氣息,袖口、衣襟處迅速磨損,像是被放置了百年的舊物,輕輕一踫就簌簌掉渣。
連他束發的玉簪都蒙上了一層灰翳,溫潤的光澤消失殆盡,變得黯淡無光。
緊接著是“華發衰”。
白鏡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前一刻還在寒風中飄動,此刻卻如被秋霜打過的草木,從發根處迅速泛白。
不過彈指間,青絲已成白雪,而且不是那種潔淨的白,而是帶著枯槁的灰,發絲變得脆弱易斷,風一吹就斷成一截截,落在肩頭如同碎草。
他抬手去抓,指尖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的粗糙,再無往日的順滑——這不是玄霜雲珀的寒氣所致,而是生命本源的枯萎。
“身形衰”來得更猛。他本因宗師境而變得挺拔的身軀,突然像被抽走了骨頭般佝僂下去。
脖頸上的皮膚松弛下來,堆出層層褶皺,原本緊致的臉頰塌陷下去,眼窩深陷,嘴唇干癟,露出青白的牙齒。
手臂上的肌肉以詭異的速度萎縮,原本能硬扛張玉汝重拳的臂膀,此刻細得像根枯柴,連抬起的力氣都快沒了。
玄霜雲珀還在掌心散發著微弱的寒氣,卻再也無法滋養他的肉身,反而像是在加速凍結他殘存的生機。
最可怕的是“氣力衰”與“智慧衰”。
白鏡想調動空間之力撕開裂隙逃遁,卻發現體內的能量像是被堵住的河流,別說撕裂空間,連凝聚一絲微光都做不到。
碎空鏡從他無力的掌心滑落,摔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鏡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樣——一個頭發花白、皮膚干癟、眼神渾濁的老者,哪還有半分宗師的威嚴?
更讓他絕望的是,腦海里原本清晰的招式、算計,此刻都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他想不起張玉汝的破綻在哪里,想不出破解“天人五衰”的方法,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在嘴邊打轉,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 …… ……”白鏡張著嘴,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有渾濁的氣息從喉嚨里擠出,帶著腐朽的味道。
他看著張玉汝收回手掌,看著對方身上的能量漸漸消散,看著自己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發黑,終于明白——自己敗了,敗得徹徹底底。
玄霜雲珀從他掌心滾落,在雪地上彈了兩下,最後停在張玉汝腳邊。那枚曾被白鏡視作翻盤希望的寶物,此刻像一塊普通的冰石,再無半分光華。
而白鏡的身軀,正以更快的速度衰敗下去,皮膚失去最後的血色,化作與冰雪相近的青白,最後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摔在雪地里,再也沒有動彈。
風雪卷過,覆蓋在他枯槁的身軀上,很快便堆起薄薄一層雪。
“天人五衰”本是張玉汝為那些自詡高潔的天人們準備的專屬殺招。
那些生而無垢、居于雲端的天人,一旦中了這招,便會褪去所有神聖光環,露出衰老、丑陋的姿態——華美的天衣會變得襤褸,璀璨的神光會化作濁氣,連說話的聲音都要染上腐朽的沙啞。
憑著這招,張玉汝殺了不少的天人,不知多少自視甚高的天人在他掌下露出倉皇丑態,也讓他得了個“天人屠夫”的凶名。
天人們恨他入骨,卻又怕這等丑態與敗績傳揚出去,動搖他們在世間的神聖地位,便拼命掩蓋張玉汝的存在,銷毀所有關于他的記載,甚至派專人追殺一切知曉內情的人。
可越是遮掩,越是引得其他勢力好奇——能讓高高在上的天人如此忌憚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或許是追殺張玉汝耗費了太多精力,或許是他們骨子里的傲慢讓他們低估了世人的探查能力,總有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漏網之魚,悄悄流到了各大勢力的案頭。
先前張玉汝動用“顛倒”“枯木逢春”“剎那芳華”時,遠處觀戰的雷鳴、雨萱等人雖覺他實力強悍,卻也只當是某個隱世強者,並未過多聯想。
可當“天人五衰”這四個字伴隨著那股衰敗之力響起時,四人臉色齊齊一變,眼中閃過震驚與恍然。
“是他……那個被天人追殺的張玉汝!”雷鳴失聲開口,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自然教會的資料里曾隱晦提過這個名字,說他是天人族群的眼中釘,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天人失態的存在。
丁瓔珞握著折扇的手指猛地收緊,紅裙下的毒鏢險些滑落。
天道教與天人素有交鋒,她曾在一次密會中听過長老們提及“天人五衰”,說那是能讓天人褪去神性的禁忌之術,施術者正是那個讓天人恨之入骨的張玉汝。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雨萱與林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們雖隸屬不同勢力,卻也或多或少听過關于天人的秘聞,此刻終于將眼前這個從容狠厲的身影,與那些只言片語的傳說重合——原來他就是那個攪動風雲的家伙。
而被衰敗之力侵蝕得不成樣子的白鏡,在听到“天人五衰”四個字時,渾濁的眼中突然爆發出一絲清明。他佝僂著身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摳著雪地,像是想從記憶深處挖出某個被遺忘的片段。
“原來……是你。”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那個……幾年前在我手里……掙扎的小鬼……”
零碎的記憶碎片終于拼湊起來,他想起了自己在豫州的所作所為,想起了自己當作玩具戲弄的幾個年輕能力者。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在自己手里如同玩物的小鬼,如今竟能成長到這般境界。
“噗——”又一口黑血從白鏡嘴里涌出,他看著張玉汝平靜無波的側臉,心態再次失衡。
張玉汝指尖的黑白能量球脫手而出,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射向白鏡的頭顱。
那球體在空中不斷旋轉,黑色的能量如同墨汁般吞噬著光線,白色的能量卻泛著刺眼的光澤,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相互撕扯、踫撞,散發出足以扭曲存在的威勢。
就在能量球即將觸及白鏡眉心的剎那,一道灰影如離弦之箭般從冰崖後激射而出,堪堪擋在了白鏡身前。
“砰——” 黑白能量球在馮難胸口炸開,兩股性質相悖的能量瞬間爆發,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能量沖擊波。
黑色能量瘋狂湮滅著接觸到的一切,白色能量則在瘋狂增生,兩種力量的沖突如同天地初開時的混沌,將周圍千年不化的寒冰炸得粉碎。
有的冰渣在白色能量中直接升華成虛無,有的則在黑色能量的催化下化作水珠,漫天飛濺的水珠還未落地,又被雪山的寒氣凍結,化作一場狂亂的冰雨, 啪作響地砸向四周。
馮難被這股沖擊力掀得連連後退,胸口的衣袍瞬間被炸得粉碎,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焦黑與冰霜交織的痕跡。
冰雨落在他身上,打得他狼狽不堪,發絲黏在滿是血污的臉上,像只落湯雞般搖搖欲墜,卻依舊死死擋在白鏡身前,用身體護住了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家伙。
“為什麼會是這個家伙?” 雷鳴、雨萱等人同時在心底冒出這個疑問。
馮難與白鏡素無交情,此刻卻用身體為白鏡擋下致命一擊,這舉動實在讓人費解。
若換成雷鳴或雨萱出手,好歹能扯上自然教會的同門情誼,可馮難此刻的挺身而出,就像一塊突然投入平靜湖面的石頭,激起滿湖困惑的漣漪。
與眾人的驚疑不同,張玉汝的面色自始至終沒有半分波動。他看著擋在身前的馮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仿佛對方的出現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黑白能量在他掌心再次凝聚,這一次的光芒比剛才更加濃郁,顯然是動了真怒。
“礙事。” 他吐出兩個字,語氣里听不出喜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在他看來,擋在白鏡身前的無論是誰,都只是需要清除的障礙。
馮難既然敢插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馮難咳著血,抬起頭看向張玉汝,臉上竟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你殺不了他。”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篤定,“白鏡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話音未落,張玉汝的第二記能量球已破空而至。
這一次,馮難沒有硬接,而是猛地拽起地上的白鏡,借著冰雨的掩護向冰崖後掠去。
他的速度不算快,卻總能在能量球及體前的剎那,躲進冰稜的陰影里,仿佛對這雪山的地形了如指掌。 張玉汝眼神一凝,腳下的“剎那”再次催動,身形如影隨形地追了上去。
黑白能量在他指尖跳躍,隨時準備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剎那。” 低沉的喝聲裹挾著破風銳嘯,張玉汝的身影化作一道純白流光,幾乎與雪山的反光融為一體。
他左手凝聚的黑白能量已徹底化作一柄鋒利無匹的短刃,刃身流轉著湮滅與增生的雙重光暈,在觸及馮難後背的剎那,毫無阻礙地破開了那層看似堅韌的灰色氣流防御。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響在風雪中格外清晰。
短刃毫無滯澀地插進馮難的胸口,幾乎沒至柄處。
馮難的身體猛地一僵,嘴角噴出的血珠在空中劃出一道猩紅的弧線,卻在劇痛襲來的瞬間,眼中爆發出驚人的狠厲。
他沒有後退,反而猛地收腹,全身肌肉與骨骼同時繃緊,像是瞬間化作了一塊淬過火的精鐵。
那截插在胸口的短刃被他的血肉死死鎖住,刀刃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被他強行壓制在方寸之間——他竟要用自己的身體,將張玉汝的左手牢牢鉗制住,哪怕為此承受髒腑撕裂的劇痛。
張玉汝眉頭微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剛才為破開馮難那層能緩沖攻擊的詭異防御,他已調集了大半力量,此刻短刃被對方肉身鎖死,進不得半分,退亦被死死鉗制,竟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態,仿佛這局面早在預料之中。
“加速世界。” 張玉汝的聲音平靜無波,左手掌心突然涌出純粹的白色能量,順著短刃的縫隙,如同潮水般涌入馮難的體內。
這股能量不再是模糊感知的干擾,而是化作無數細微的觸須,精準地纏向馮難的心髒。
“咚、咚、咚——” 馮難的心跳驟然加速,起初只是比尋常快上數倍,很快便快得像戰鼓密集擂動,胸腔里傳來擂鼓般的震響,甚至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出現了殘影,皮肉隨著心跳的頻率劇烈震顫。
“呃啊——” 馮難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原本用于增幅速度的“加速世界”,此刻被張玉汝扭曲成了催命符——能量瘋狂刺激著他的心髒起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速度越來越快,沖擊得腦血管突突直跳,頭痛欲裂的感覺如同有無數根鋼針在太陽穴里攪動。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心髒在胸腔里瘋狂收縮、擴張,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全身的血管因急速充血而暴漲,皮膚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青紫色紋路,連眼球都布滿了血絲,視線開始出現重影。
這便是能力應用的靈活之處——將本是增益的加速能力,精準作用于單一器官,使其在超負荷運轉中走向崩潰。
馮難的肉身韌性再強,也終究有承受極限,心髒的跳動頻率早已超出了他的生理閾值,每多跳一次,就離心髒爆裂更近一步。
馮難死死咬著牙,試圖調動那層灰色氣流壓制心髒的狂跳,可“加速世界”的能量早已與他的心跳頻率綁定在一起,越是抵抗,心髒的震顫便越發劇烈。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模糊,耳邊只剩下越來越響的心跳聲,像是在為自己的死亡倒計時。
而被鉗制的張玉汝,依舊保持著穩定的輸出。
他看著馮難因充血而漲紅的臉,看著對方眼中漸漸浮現的絕望,左手的白色能量流轉得愈發穩定。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撕裂風雪,馮難的心髒在超負荷跳動中驟然炸開,滾燙的血液混著碎裂的髒器噴濺而出。
然而,預想中的死亡並未降臨——那些炸開的血肉並未散落,反而在半空中化作道道赤紅色的能量流,如同燃燒的火蛇般瘋狂纏繞、匯聚。 赤紅色的能量流中,夾雜著馮難原本那層灰色氣流,兩種顏色交織踫撞,竟迸發出刺目的火光。火焰沒有向外蔓延,而是向內收縮,將所有能量凝聚成一團不斷翻滾的光繭。
光繭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巨獸的鱗片,在雪山的寒霧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 嚓——” 光繭驟然破裂,一頭龐然大物破繭而出。它通體覆蓋著灰色的鬃毛,鬃毛根部卻燃燒著赤紅色的火焰,每一根毛發都像是燃盡的灰燼,卻又暗藏著復燃的灼熱。
巨獸身形似獅似熊,四肢粗壯如柱,踏在雪地上時,冰層竟被蹄爪下的余溫融化,冒出陣陣白氣;它的頭顱生著一對彎曲的巨角,角尖纏繞著火焰,雙眼則是兩團跳動的赤紅火光,死死鎖定著張玉汝。
這哪里還是人形?分明是一頭從煉獄深處爬出的炎獄巨獸。
馮難的意識似乎已與巨獸融合,咆哮聲中帶著他原本的嘶啞,卻又多了幾分獸性的狂暴。
它沒有立刻攻擊,只是猛地吸氣,周圍的風雪竟被它口鼻間噴出的熱氣蒸騰成白霧,赤紅色的能量在它喉嚨里滾動,像是在醞釀著毀天滅地的一擊。
張玉汝終于收起了那副從容的神態,眼神凝重地看著眼前這頭巨獸。
他能感覺到,馮難的氣息並未因形態變化而紊亂,反而比之前更加凝實——那些赤紅色的火焰能量,竟是將他原本的韌性防御與新的破壞力完美結合,每一寸毛發都蘊含著既能灼燒又能緩沖攻擊的詭異力量。
“有點意思。”張玉汝緩緩抽出被巨獸化的馮難掙脫的左手,指尖的黑白能量再次凝聚,“看來,你藏的東西,比我想的要多。”
巨獸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作為回應,前肢猛地踏地,赤紅色的火焰瞬間在雪地上蔓延出數丈,形成一道火牆,將張玉汝與身後的白鏡徹底隔開。
它張開巨口,赤紅色的能量在口中凝聚成一顆不斷膨脹的火球,空氣都被這股高溫扭曲,連遠處觀戰的雷鳴等人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
喜歡我的能力太常見啦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我的能力太常見啦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