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疾馳在返回宅邸的路上。
宅邸玄關處,一片狼藉。
一只裝飾用的青瓷花瓶摔得粉碎,水流和花枝濺了一地。
白茶就跌坐在這一片狼藉之中,背靠著冰冷的牆壁。
他臉色蒼白如紙,額角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左腳腳踝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腫得老高,皮膚呈現駭人的青紫色。
膝蓋處的褲子被擦破,滲出點點血跡。他蜷縮著,雙手抱著受傷的腿,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
當听到玄關開門的聲音時,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貓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充滿了巨大的委屈、痛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逞後的脆弱。
“母親!”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如同被遺棄的孩子終于等到了歸人。
白甦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片、水漬,最後落在白茶明顯不正常腫脹的腳踝和擦傷的膝蓋上。
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快步走了過去,在他面前蹲下。
“怎麼弄的?”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小心地避開水漬和碎片,檢查著他的傷處。
指尖觸踫到那腫脹滾燙的腳踝時,白茶立刻發出一聲痛楚的抽氣。
“嗚……早上……早上起來……想去給您倒杯水……”白茶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刻意的虛弱和自責。
“沒……沒看清樓梯……踩空了……就……”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貓眼里充滿了後怕和全然的依賴,“母親……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昨晚您沒回來……我好怕……”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對“昨晚未歸”的控訴和對此刻傷痛的夸大。
白甦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寫滿委屈和驚惶的臉上。
那眼神銳利而沉靜,但她什麼也沒說。沒有拆穿,沒有責備。
“別動。”她只說了兩個字,“我們去最近的綜合醫院。”聲音果斷利落。
她小心地將手臂穿過白茶的腋下和膝彎,以一種穩定而有力的姿勢,將他從冰冷的地板上打橫抱了起來。白茶的體重對她而言似乎輕若無物。
突如其來的騰空感和被白甦如此親密抱起的體驗,讓白茶瞬間忘記了疼痛,蒼白的臉頰染上兩團淺淺的紅暈。
他本能地伸出雙手,緊緊環抱住白甦的脖頸,將臉深深埋進她帶著清冷氣息的頸窩里,貪婪地呼吸著,像一只終于回到主人懷里的貓咪。
白甦抱著他,步履沉穩地穿過玄關的狼藉,走向門外的車子。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潭般的眼底映著庭院里灰白的天空,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面。
——————————————————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單人病房里。
經過檢查和處理,白茶的腳踝被診斷為嚴重扭傷,需要打上固定支架靜養至少兩周。膝蓋的擦傷也做了消毒包扎。
此刻,他正靠坐在病床上,受傷的腿被妥善地墊高,支架顯得格外笨重刺眼。
麻藥的效力過去,腳踝處傳來陣陣鈍痛,讓他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
白甦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護士剛送來外敷的藥膏和口服的消炎止痛藥。
白甦接過藥膏,擰開蓋子,一股淡淡的草藥氣息散開。
“可能會有點涼。”白甦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她將藥膏擠在指腹上。
白茶立刻乖巧地點頭,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當白甦微涼的指尖帶著藥膏,輕輕涂抹在他腫脹發燙的腳踝皮膚上時,那冰涼舒適的觸感讓他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他看著她垂眸專注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清冷的側臉線條在病房白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母親……”他小聲地、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喚道,“您真好……” 貓眼里充滿了全然的依賴和滿足,仿佛受傷也成了一種甜蜜的負擔。
就在白甦為他膝蓋的擦傷也細致地涂抹藥膏時,放在床頭櫃上的白甦的私人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三個字︰伊月蓮。
白甦涂抹藥膏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有听見。
直到將膝蓋的傷處也處理妥當,用干淨的紗布覆蓋好,她才直起身,拿起手機,走到窗邊,劃開了接听。
“月蓮嗎?”她的聲音透過听筒傳出,清冷平穩。
“甦……甦甦?”電話那頭傳來伊月蓮的聲音,溫軟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強壓的哽咽,仿佛剛剛哭過。
“是……是我……抱歉……打擾您了……” 聲音里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歉意和卑微,“我知道……知道您現在一定很忙……在照顧白茶少爺……我……我實在不該……”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極力平復情緒,聲音里的哽咽更明顯了︰“可是……可是……我……我……”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孤注一擲的脆弱,“我……我控制不住……從您離開後……我……我腦子里全是您……”
“我知道這樣很沒出息……很……很丟臉……”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自我厭棄般的羞恥,“可是……可是我真的……難以克制……這份……思念……” 最後兩個字,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令人心碎的哀求。
病房里很安靜,白茶清晰地听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屬于另一個男人的、帶著哭腔的、充滿依戀和情欲的傾訴。
他抱著腿的手瞬間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支架的塑料外殼里,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那雙漂亮的貓眼猛地瞪大,里面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驚愕、難以置信,隨即被一種如同世界崩塌般的巨大恐慌和……被背叛的劇痛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著白甦站在窗邊的背影,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