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伊月蓮看著白甦在電腦前工作的側影,輕聲問。
“不累。”白甦頭也沒抬。
“那……您餓嗎?我……我其實不太想吃……”他將自己沒動幾口的粥碗往前推了推,眼神帶著試探。
“你需要補充體力。”白甦的目光終于從屏幕上移開,平靜地看著他,“吃完。”
伊月蓮立刻像得到了指令,乖乖地重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將粥送進嘴里,眼楮卻依舊一眨不眨地望著白甦,仿佛她的目光就是最好的佐餐調料。
這種被嚴密注視、被全然依賴的感覺,如同無形的蛛網,在房間里彌漫。
白甦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她只是回應著必要的對話,深潭般的眼底不起波瀾。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房間內投下溫暖的光斑。
伊月蓮靠在床頭,白甦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份財經雜志,安靜地翻看著。
氣氛有種詭異的寧靜。
伊月蓮的目光在白甦沉靜的側臉上流連了許久。
那層溫順的偽裝下,一種巨大的、渴望確認的焦灼感,如同無數只螞蟻在啃噬他的心。
他必須知道!
知道經過了昨夜,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什麼位置!
他把所有、不堪的自己都展現給了白甦,如果她不接納他……
他鼓起畢生的勇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顫抖,卻又因為過度緊張而顯得格外清晰︰
“社長……”他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眼神濕漉漉地、充滿探詢地望向白甦,“我們……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系?”
翻動書頁的指尖,在光滑的銅版紙上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
這細微的停頓,在伊月蓮眼中卻被無限放大,如同驚雷。
白甦緩緩抬起眼,深潭般的目光,穿透了空氣里浮動的塵埃,直直地、深深地望進伊月蓮那雙充滿了忐忑、期待和瘋狂燃燒的佔有欲的眼眸深處。
她的眼神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他精心構築的所有偽裝,直抵那扭曲混亂的靈魂核心。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然後,白甦合上了手中的雜志,發出一聲輕微的“啪”響。
她將雜志放在膝頭,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依舊鎖著伊月蓮,聲音平穩、清晰冷靜︰
“伊月蓮,”她認真地叫了他的名字,“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嘗試交往。”
轟——!
伊月蓮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巨大的狂喜如同核彈般在他胸腔里爆炸,席卷了所有的神經。
他成功了!
他終于……終于將自己獻祭出去,得到了回應!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身體因為極致的興奮而微微顫抖!
然而,下一秒,那深入骨髓的、對失控的恐懼和對“人設”的偏執立刻勒緊了他的喉嚨!
不能失態!
不能嚇到她!
要溫順!要純淨!要完美!
他用盡全身力氣壓下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狂笑和嘶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清醒。
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羞澀、驚喜又帶著點難以置信的純淨笑容,那雙秋水般的眼眸里瞬間蓄滿了感動的淚水,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和顫抖︰
“真……真的嗎?社長……不……甦甦……”他試探著換了一個更親密的稱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白甦的反應。
“我……我願意!我願意!我……我……”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想要靠近又不敢造次的怯懦,“我……我好高興……”
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眼神迷離又充滿渴望地望著白甦近在咫尺的唇。
那完美的弧度,對他而言是致命的誘惑。
他顫抖著、帶著一種獻祭般的虔誠,緩緩地、試探地湊近,想要親吻那片他渴望已久的冰涼。
“我……我可以……”他微弱的、帶著濃重情欲氣息的請求,如同囈語。
就在他的唇瓣即將觸踫到目標的瞬間——
“叮鈴鈴——叮鈴鈴——” 白甦放在小茶幾上的私人手機,如同最不合時宜的喪鐘,驟然發出尖銳刺耳的鈴聲。
這鈴聲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房間里剛剛升騰起的、粘稠曖昧的氛圍。
白甦的目光瞬間從伊月蓮迷離的臉上移開,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拿起了手機。
屏幕上清晰地跳動著“白茶”的名字。
伊月蓮的動作僵在半空,他眼中那迷離的情欲瞬間被凍結,隨即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如同毒蛇噬心般的暴戾所取代。
差一點、就差一點!!!!
誰?!到底是誰?!
白甦已經劃開了接听鍵,聲音依舊是那副清冷平穩的調子,听不出任何被打斷的惱怒︰“喂?白茶?”
白甦沒有走開,加上伊月蓮听力極好,他能听到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陣帶著濃重哭腔、虛弱又驚恐的聲音,穿透听筒,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母親……我……我摔倒了……好痛……流了好多血……我好怕……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白甦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聲音依舊冷靜︰“哪里受傷了?別亂動,我馬上回去。”
“嗚……腳踝……還有膝蓋……好痛……動不了……”白茶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惹人憐愛的抽噎。
“知道了。等我。”白甦言簡意賅地掛斷電話。
她放下手機,目光重新投向床邊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伊月蓮。
他垂下頭,身體僵硬,雙手死死攥著床單,指節用力到發白,那雙剛才還盈滿情欲和淚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陰鷙。
白甦站起身,動作利落。
“我的養子白茶受傷了,我得立刻回去。”她的語氣平淡,目光掃過伊月蓮陰沉的臉色,“我先送你……”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不用麻煩甦甦了。”伊月蓮輕聲說道,聲音因為壓抑的怒火而微微變調。
他掩飾住眼中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和嫉妒,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強行擠出了一個蒼白而脆弱的微笑,聲音努力維持著溫順和體貼。
“甦甦……您快回去吧。白茶少爺需要您。我自己……沒關系的……真的……”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黑暗。
“我……我休息一下……自己回去就好……您……路上小心。”
白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沒有堅持,只是點了點頭。
“好好休息。有事聯系我。”她留下這句話,拿起自己的手包和外套,轉身走向房門。
噠。 房門開啟又關上。
隔絕了外面走廊的光線,也隔絕了白甦清冷的身影。
房間里瞬間只剩下伊月蓮一個人。
死寂,如同墳墓般的死寂。
他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坐姿,一動不動。
臉上那強行擠出的、脆弱的微笑如同劣質的石膏面具,寸寸龜裂、剝落,最終只剩下赤裸裸的、扭曲的猙獰!
那雙漂亮的眼眸里,所有的溫順、純淨、羞澀全部消失,只剩下熊熊燃燒的嫉妒和嗜血的瘋狂。
“白茶……”他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沙啞冰冷,帶著無盡的怨毒,“養子?呵呵……”
他猛地抓起旁邊白甦剛才坐過的椅子上的靠墊,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清冷的木質香氣,他如同瘋獸般,將臉深深埋進靠墊里,貪婪地、病態地呼吸著那縷氣息。
隨即,又如同被那氣息灼傷般,狠狠地將靠墊摔在地上,用腳瘋狂地踐踏,仿佛在蹂躪那個奪走白甦注意力的、名為“白茶”的存在。
“憑什麼……憑什麼他就能一直陪著白甦……憑什麼?!”
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
他抬起頭,望向緊閉的房門,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足以焚毀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