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株式會社的社長辦公室,依舊是那個俯瞰城市喧囂的靜謐空間。
柚木地板光潔如初,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的,依舊是高級紙張、冷冽墨水和那縷獨特的清冷木質香調。
唯一變化的,或許是圍繞在白甦身邊那些或明或暗、日益滋長的情愫,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卻又被她周身的清冷疏離隔開一段微妙的距離。
“母親。”
清越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粘稠感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白茶推門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個精致的日式漆盤,上面放著一杯剛沖好的抹茶,茶湯碧綠,熱氣氤氳。
他今天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高領毛衣,襯得那張繼承了亡父精致輪廓的臉龐愈發白皙。
那雙漂亮的貓眼,在望向白甦時,亮得驚人,里面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帶著全然的專注和一種近乎貪婪的依戀。
他將漆盤輕輕放在白甦寬大的辦公桌上,動作帶著一種不明顯的優雅和討好,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白甦的臉。“您忙了一上午了,喝杯茶歇歇吧?是我剛用靜岡的新茶粉打的。”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輕輕推了推杯托,指尖幾乎要踫到白甦放在桌面上的手。
那雙貓眼里,除了依戀,更深處似乎涌動著某種難以滿足的渴求,像陽光下的深潭,表面清澈,內里幽暗。
白甦的目光從一份劇本上抬起,落在那杯碧色的抹茶上,又掠過白茶那雙專注得令人心悸的眼楮。
她微微頷首,聲音溫和卻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有心了,白茶。”她端起茶盞,淺淺啜飲了一口,茶香清苦回甘。“味道很好。”
得到肯定的白茶,唇角立刻揚起一個滿足又純真的弧度,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獎賞。
他順勢就賴在了辦公桌旁的扶手椅上,雙手捧著臉,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白甦處理文件,像一只守著主人的漂亮貓咪。
“社長!社長!”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帶著一股青春洋溢的風。
金日落頂著他那頭標志性的、染成淺金色的耀眼短發,像一顆活力四射的小太陽闖了進來。
他穿著當季最新款的潮牌衛衣和破洞牛仔褲,脖子上掛著夸張的銀色鏈子,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興奮。
看到白茶也在場,他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注意力瞬間全集中在白甦身上。
“您猜怎麼著?我昨天用您教我的那個連招,在《劍域》里把那個排行榜第三的家伙虐爆了!哈哈哈,那家伙臉都綠了!”金日落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身體自然地倚靠在白甦巨大的辦公桌邊緣,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味香水氣息。
他眼神發亮,充滿了純粹的崇拜和親近,“社長,您簡直就是我的游戲女神!周末新賽季開了,我們一起雙排上分好不好?我請客,包您奶茶!”
他身體前傾,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熱切和侵略性,目光灼灼地盯著白甦,期待著她的回應。
白甦放下茶盞,對上金日落那雙充滿活力的眼楮,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不可察的弧度,帶著一絲縱容︰“嗯,打得不錯。周末再看時間安排。”
她的回答模稜兩可,既不明確答應,也不直接拒絕,卻足以讓金日落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像得到了某種珍貴的默許。
“好 !那我等您消息!”金日落心滿意足,又和白茶隨意打了個招呼,一陣風似的又刮了出去,留下一室青春躁動的余韻。
辦公室的門剛關上不久,又被人從外面敲響。
“請進。”白甦的聲音依舊平穩。
這次進來的是泰京源。
作為元美新近簽下的藝人,憑借一部白甦監制的熱門劇集里亦正亦邪的反派角色迅速躥紅。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休閑西裝,襯得身姿挺拔,臉上帶著屬于明星的、經過精心修飾的瀟灑不羈。
然而,當他那雙深邃的眼楮落在白甦身上時,那層瀟灑的外殼下,隱隱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渴望被認可的急切。
“白甦社長,”泰京源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尊重,卻又比普通員工多了幾分熟稔。
他走到辦公桌前,並未像金日落那樣隨意靠近,而是保持著一步之遙的禮貌距離,將一份裝訂好的劇本輕輕放在白甦面前。
“打擾您了。元美姐讓我把這個新劇本先拿給您過目。另外……”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劇本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陰影,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刻意的、略顯生硬的輕松,“關于我接下來想嘗試的那個‘雙重人格’的角色設定,有幾個心理轉折點我琢磨得不是很透……不知道社長您什麼時候有空,能不能……指點一二?”
他抬起眼,看向白甦,那眼神里沒有了鏡頭前的凌厲或邪魅,反而透出幾分像學生請教老師般的、笨拙的期待,甚至夾雜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
這與他外在的瀟灑人設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反差,透露出元美曾提過的“缺愛”本質。
白甦的目光掠過那份劇本,又落在泰京源那張俊美卻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臉上。
她拿起劇本,隨意翻看了幾頁,指尖劃過紙面。
“劇本放這里,我會看。”她的聲音清冷依舊,卻少了幾分對金日落那種縱容,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審慎,“角色的問題……明天下午三點後我有半小時空檔。”
沒有熱情的鼓勵,沒有親切的寒暄,只是一個確切的時間。
然而,這簡短的應允卻讓泰京源眼底瞬間亮起一抹光芒,像是得到了某種重要的認可。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努力想維持瀟灑的姿態,但那抹笑意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愉悅。
“好的,社長!非常感謝!那我明天下午三點準時過來!”他微微欠身,動作利落,帶著掩飾不住的輕快離開了。
辦公室終于恢復了短暫的安靜。
白茶依舊坐在扶手椅上,捧著下巴,貓眼里的光在剛才金日落和泰京源進來時,微微冷了下去,此刻又重新聚焦在白甦身上,帶著一種獨佔性的滿足。
他看著白甦重新拿起文件,陽光勾勒著她沉靜的側臉,仿佛剛才那幾段插曲從未發生。
白甦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紙頁邊緣輕輕摩挲。
白茶依戀的注視,金日落熱烈的崇拜,泰京源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那個總是沉默地站在陰影里、遞上一杯溫熱蜂蜜水的黑框眼鏡身影……
兩年間,這些或濃烈或含蓄的情感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在她周圍。
她端起那杯白茶送來的抹茶,茶湯已微涼。碧色的液體在精致的白瓷杯里輕輕晃動,映不出她眼底深處那潭真正無波無瀾的靜水。
一切,都只是劇本上既定的情節。而她,是那個必須完美演繹角色的演員。
這些環繞的曖昧情愫,不過是推動故事走向下一個場景的道具。
她輕輕放下茶杯,瓷器與桌面發出清脆的微響。陽光在地板上無聲地移動,時間繼續向前流淌,帶著所有人,走向那個早已寫好的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