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虛擬煙火特效尚未完全消散,窗外真實的、更加宏大壯麗的煙火表演已震撼登場。光與影,虛與實,在這一刻交織輝映。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吸引,涌向窗邊,發出陣陣驚嘆。
金日落和雲雀興奮地擠到玻璃前,指著天空大聲歡呼。
雲倉也推了推眼鏡,望著窗外的盛景,臉上難得帶著放松的笑意,只是他的余光總是放在白甦身上。
白茶依舊坐在高腳凳上,沒有去看窗外的煙火。
他的目光,穿過尚未散盡的虛擬光影,牢牢地、貪婪地鎖在近在咫尺的白甦身上。
她正微微仰著頭,看向窗外盛放的煙火。變幻的光影在她清冷的側臉上流淌,勾勒出優美的下頜線條,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夜空璀璨的星火。
巨大的虛擬煙花特效還在屏幕上無聲地炸裂,金色的、銀色的光雨灑滿她的肩頭。腳下是那只巨大的、眼神狡黠的銀狐玩偶。空氣中還殘留著游戲特效的硝煙和她的冷香。
白茶抱著膝蓋上的巨大玩偶,修長的手指深深陷入銀狐蓬松的絨毛里。
隔著冰冷的機器和喧囂的人潮,隔著虛幻與真實的煙火,少年漂亮貓眼里翻涌的暗色波濤,幾乎要將那道淺藍色的身影徹底吞噬。
他听見了自己胸腔里,那蓋過了所有煙火轟鳴的、失控而瘋狂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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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宴的喧囂像一層滾燙的油,浮在初秋微涼的空氣上。
水晶吊燈折射著過于明亮的光,香檳塔流淌著金色的泡沫,笑聲、踫杯聲、音樂聲混雜著,幾乎要掀翻宴會廳的屋頂。
白甦站在旋渦的中心,又仿佛置身其外。
她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勾勒出高挑縴細的身形,像一株遺世獨立的墨蘭。
敬酒的人絡繹不絕,但她的氣質本身就是一道無形的屏障。
舉杯的動作矜持優雅,淺抿一口,唇邊甚至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禮貌的笑意,卻硬生生讓那些試圖勸酒、灌酒的喧囂止步于分寸之前。
沒人敢真的放肆。
壓力,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她身邊那個沉默的身影上。
“雲倉助理,白社長可真是海量!來來來,我敬你一杯!感謝這些日子辛苦!”
“雲倉君,替我們多敬社長一杯!全靠社長照拂!”
“雲倉,是男人就干了這一杯!”
一杯又一杯,帶著各種名目的酒液被不由分說地塞到雲倉手里。
他穿著那身白甦剛給他買的新西裝,黑框眼鏡後的眼神起初還帶著慣有的謹慎和克制,努力地替白甦擋下每一杯遞向她的酒。
他酒量本就平平,很快,鏡片後的眼神開始迷蒙,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僂,白皙的臉頰上迅速蔓延開不正常的紅暈。
每一次吞咽都顯得艱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酒氣,讓他原本清俊的輪廓顯出幾分狼狽的脆弱。
白甦的目光偶爾掠過他,平靜無波。任務面板上,雲倉的“守護意願”數值在酒精的催化下飆升至頂峰,而“身體狀態”則亮起了刺眼的紅燈。
她並未阻止,只是在他又一次接過滿滿一杯威士忌時,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聲音不高,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雲倉,夠了。”
雲倉端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酒液潑灑出來些許。
他茫然地看向白甦,眼神里充滿了被酒精浸泡後的水汽和一絲被點名的惶恐。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只化作一聲含糊的“是……社長……”,然後像被抽掉了骨頭,整個人軟軟地癱靠在椅背上,失去了最後支撐的力量。
與此同時,宴會廳的另一角。
泰京源端著酒杯,目光卻越過喧囂的人群,牢牢鎖在遠處那抹清冷的黑色身影上。新經紀人元美——那個扎著利落馬尾、一身干練套裝、笑容爽朗的已婚女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
“京源,”元美的聲音帶著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卻銳利如鷹,“別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她的笑容依舊燦爛,但語氣里卻透著一絲與平日大咧咧形象不符的冰冷。
“我理解,真的。現在的白甦,像被打磨過的鑽石,誰不多看兩眼?但是,”她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看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她現在正是事業上升的關鍵期,公司高層都在盯著。你那些心思,給我收好。”
泰京源身體一僵,握著酒杯的手指收緊。元美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心中一部分因那個狼頭吊墜而燃起的熾熱。
“喜歡一個人沒錯,”元美看著他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語氣稍微緩和,卻依舊嚴肅,“但前提是,你有足夠的實力站在她身邊,而不是成為她的絆腳石,或者別人嚼舌根的談資。想配得上她?先讓自己強大起來,潔身自好,別給她惹麻煩。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亂七八糟的緋聞和打擾。”
她頓了頓,眼神里的保護欲清晰可見,“她走到今天不容易。”
泰京源沉默了,喉結滾動了一下。元美的話像針,扎破了他隱秘的幻想泡泡。他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最終悶悶地“嗯”了一聲。
元美滿意地笑了笑,瞬間又恢復了那副陽光開朗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冰冷警告從未發生。
她變魔術般從手袋里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塞給泰京源︰“喏,新劇本,大制作男三號,起點不錯。好好準備,明天一早跟我去見導演。”她用力拍了拍泰京源的背,“用實力說話,小子!”
泰京源捏著沉甸甸的劇本,看著元美融入人群的背影,再望向遠處白甦的方向,眼神復雜。
他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那個冰涼的狼頭吊墜貼在胸口皮膚上,像一個小小的烙印。
他沒再上前,只是遠遠地、深深地看了白甦最後一眼,然後轉身,在喧囂正酣時,悄然離開了宴會廳。
背影帶著一絲決然,也帶著被點醒後的迷茫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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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甦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雲倉,對旁邊兩個還算清醒的場務示意︰“扶雲助理去樓上房間休息,1608。”她報的是酒店預留的備用房號。
場務連忙應聲,一左一右架起幾乎失去意識的雲倉。白甦拿起自己的手包,也站起身,對著還在試圖挽留的眾人微微頷首︰“各位盡興,我先失陪。”
她走在前面,步履依舊平穩,只是呼吸間帶著一絲淡淡的酒氣。
身後,雲倉被半拖半架著,腳步虛浮踉蹌。他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只有前方那個縴細挺拔、在迷離燈光下如同剪影般的黑色背影。
那個背影,是他混沌意識里唯一的錨點,牽引著他搖搖欲墜的神志。
他喉嚨里發出無意識的、破碎的咕噥,像是呼喚,又像是夢囈。
電梯上行。
狹小的空間里,雲倉滾燙的身體幾乎完全倚靠在旁邊場務身上,濃重的酒氣彌漫。
白甦站在前面,背對著他們,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側臉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冽。
房間門打開。
場務將雲倉扶到床邊,幾乎是扔了下去。
雲倉悶哼一聲,陷進柔軟的床墊里,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的力量。
場務完成任務,識趣地迅速退了出去。
白甦站在套房的小客廳里,並未立刻離開。
她需要確認一下雲倉的狀態,至少確保他不會嘔吐窒息。
她倒了杯溫水,準備放到床頭就離開。
就在這時,臥室里傳來一聲沉悶的“咚”響,像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白甦腳步一頓,轉身走了進去。
只見雲倉不知怎麼從床上滾落下來,正狼狽地蜷縮在地毯上。
黑框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碎裂了一角。領帶松散,西裝皺巴巴的,露出里面被酒漬浸濕一片的襯衫領口。
他臉頰酡紅,眉頭緊鎖,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像個迷路後摔疼了的孩子。
白甦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走過去,俯下身,伸手想將他扶起。
就在她的指尖觸踫到他滾燙手臂的瞬間,雲倉像是被按下了某個開關。
他猛地睜開眼,眼神渙散迷蒙,水汽氤氳,完全失去了焦距。
但他似乎憑借某種本能,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社……社長……”他含糊地嗚咽著,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一種無法言喻的委屈。
在白甦試圖拉他起來時,他非但沒有配合,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出滾燙的雙臂,不管不顧地緊緊環抱住了白甦的腰。
白甦身體瞬間僵直。
雲倉的力氣大得驚人,帶著醉酒者特有的蠻橫和絕望般的依戀。
他將滾燙的臉深深埋進她腰腹間的衣料里,像只尋求庇護的流浪狗,細細地、顫抖地蹭著,滾燙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料灼燒著她的皮膚。
細碎的、帶著酒氣和淚水的吻,毫無章法地落在她的脖頸上,隔著布料,傳來濕熱的觸感。
“別走……社長……別丟下我……”他含糊不清地祈求著,聲音破碎,身體因為激動和酒精的燥熱而微微發抖,手臂箍得更緊。
白甦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任務面板在意識中展開,【關鍵劇情節點︰與雲倉的親密接觸引導中)】。
雲倉的情感數據如同沸騰的岩漿,忠誠度、依賴感、自我獻祭的沖動……所有數值都在瘋狂飆升。
她垂眸看著懷中這個失態、脆弱、渾身散發著濃重酒氣的男人。
沒有掙扎,也沒有迎合。
她的手臂以一種近乎安撫的姿態,輕輕落在雲倉劇烈起伏的後背上,動作帶著一種疏離的溫柔。
“好了,沒事了。”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平靜卻奇異地帶著一絲撫慰的力量,“放開手,雲倉。你喝多了。”
雲倉似乎听懂了“放開手”,環抱的力道松了一絲,但依舊緊緊抓著她的衣角,臉埋在她懷里,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清冷的淡香,仿佛那是唯一能緩解他體內灼燒的解藥。
他還在斷斷續續地嗚咽著,像只受傷的小獸。
白甦耐心地、緩慢地掰開他緊扣的手指,用了點技巧將他重新扶回床上躺好。
雲倉躺在床上,眼神依舊迷蒙地望著她,充滿了全然的依賴和一種即將被拋棄的恐懼。
白甦替他脫掉了沾滿酒氣的西裝外套和領帶,解開了他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讓他能順暢呼吸。
指尖不可避免地觸踫到他滾燙的頸側皮膚,引起他一陣細微的顫栗。
整個過程,她的動作有條不紊,眼神冷靜,她拉過被子,蓋到他胸口。
“睡吧。”她低聲說。
雲倉似乎真的被這指令安撫了,他眨了眨迷蒙的淚眼,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咕嚕聲,終于抵抗不住酒精和疲憊的雙重侵襲,沉沉睡去。
只是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微微蹙著,仿佛還殘留著巨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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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慘白的天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擠進房間時,雲倉頭痛欲裂地醒來。宿醉的鈍痛像錘子敲打著他的太陽穴,喉嚨干得像沙漠。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視線模糊了幾秒才聚焦。
昨晚混亂的片段如同破碎的幻燈片涌入腦海︰擋酒、眩暈、被攙扶、滾落在地……然後,是那個滾燙的擁抱,細碎的吻,還有……社長?!
一股巨大的、滅頂的羞恥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髒狂跳得像要炸開。
他慌亂地檢查自己——襯衫被解開了扣子,但還算整齊地穿在身上,身上沒有奇怪的痕跡,只有宿醉後的酸痛。他環顧四周,床邊空無一人。
難道……那只是他醉後不堪的春夢?一個褻瀆了心中神只的、齷齪至極的夢?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他眼角的余光徹底擊碎。
床邊的小茶幾上,靜靜地放著一瓶解酒藥,一瓶消炎止痛的軟膏。
藥瓶下面,壓著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便簽紙。
雲倉的心沉到了谷底,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上面是白甦清雋冷冽的字跡,簡潔得沒有任何溫度︰
> 雲倉︰
> 解酒藥飯後服。藥膏用于頸部擦傷你昨晚摔倒時蹭的)。
> 我已回公司處理事務。
> 玩偶熊若喜歡,留著。好好休息。
> 白甦
“頸部擦傷……”雲倉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側面,果然觸到一小片火辣辣的痛處。昨晚摔的?還是……
他的目光僵硬地移向床的另一側。
一個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玩具熊,正憨態可掬地靠坐在枕邊,圓溜溜的塑料眼楮無辜地看著他。
那柔軟的觸感,那蓬松雪白的樣子,與他夢境中某個模糊的、溫暖的片段詭異地重合了。
不是夢!
昨晚那些滾燙的、失控的、令人羞愧到極點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像個最卑劣的登徒子,借著酒勁抱住了社長,親吻了她的……而社長……社長不僅沒有當場將他扔出去,還……還照顧了他?給他留了藥?甚至……留了一只玩偶熊?
巨大的震驚、無地自容的羞愧、滅頂的恐慌,以及一絲絲連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隱秘而扭曲的狂喜,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雲倉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猛地抓起那只巨大的白色玩偶熊,像抓住唯一能證明昨夜並非全是噩夢的浮木,死死地抱在懷里。
溫軟蓬松的絨毛貼著他冰冷的臉頰,帶來一種虛幻的、微弱的安慰。
他像一只被巨大的情緒混亂擊垮的鴕鳥,抱著熊,慢慢地、慢慢地縮回了凌亂的被子里,將自己和那只玩偶一起,緊緊包裹起來。
房間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玩偶熊身上殘留的、一絲極淡的、屬于白甦的冷香。
窗外,城市的黎明正冰冷地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