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省商會總部，王裕明風塵僕僕從京城鎩羽而歸，帶著一身疲憊和無處發泄的怒火，本想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重整旗鼓。然而，當他習慣性地走向那間位于走廊盡頭、視野最佳的會長辦公室時，腳步猛地頓住了。
門楣上，那塊瓖嵌著“會長︰王裕明”金字的黑檀木銘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王裕明臉色驟變，一把抓住路過的一名商會工作人員，聲音因驚怒而微微發顫︰“怎麼回事？！誰換的牌子？！”
工作人員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看清是他後，眼神里卻沒了往日的敬畏，反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和……憐憫？“王…王總？”他縮了縮脖子，低聲道，“您…您還不知道啊？商會前天剛開了理事會，重新選了執行會長。現在……沒有會長了，由幾位副會長輪值主持工作。”
“理事會？重新選？”王裕明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一股荒謬感涌上心頭，“誰主持的？誰同意的？！”
他才是商會的締造者和絕對掌控者！
工作人員眼神躲閃，聲音壓得更低︰“是…是省工商聯牽頭的臨時理事會。黎…黎省長那邊…放出了風聲……”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道，“說是省里要大發展，要優化營商環境，重點支持‘听話’、‘合規’的企業。對于那些不配合省里統一部署，甚至‘陽奉陰違’、‘歷史包袱沉重’的企業……要‘一視同仁’，‘倒查二十年’！王總，這風聲一出，理事會里那些老板們，誰還敢……誰還敢跟您沾邊啊？都怕引火燒身啊！”
“倒查二十年？！” 王裕明如遭雷擊，腦子里“嗡”的一聲！
黎錦！又是黎錦！
這哪里是風聲？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脅！
王家發家早，那些年野蠻生長，稅務、土地、環保……哪個經得起二十年倒查？這是要抄家滅族的節奏！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晴天霹靂，口袋里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接通後，集團財務總監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王董！不好了！省稅務局稽查總隊的人來了！帶隊的是個生面孔，拿著省府金融辦和稅務聯合簽發的協查函！說要對我們集團及下屬核心子公司近五年的賬務進行全面‘合規性審計’！他們…他們直接封存了服務器和原始憑證庫！說…說要查個底朝天！”
轟——！
王裕明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商會奪權！稅務封門！黎錦已經不是警告，這是全面開戰，要將他王家連根拔起的信號！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氏集團總部。
林震霆剛听完心腹關于商會變故的匯報，臉色鐵青。緊接著，他的手機也響了，內容如出一轍——林氏集團同樣接到了省稅務稽查的“全面審計”通知。
“黎！錦！”
他雙目赤紅，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胸膛劇烈起伏。多少年了，他林震霆在雲海呼風喚雨，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如此致命的威脅？！這已經不僅是打壓，這是要斬盡殺絕！
私密會所，“听雨軒”。
這里隱秘、奢華，曾是王裕明呼朋引伴、甚至讓省長侯平石也要等待他“檔期”的地方。而此刻，王裕明早早地枯坐在最幽靜的包間里，面前的頂級龍井早已涼透。他不停地看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神里交織著焦慮、屈辱和最後一絲希冀。往日的倨傲蕩然無存。
包間的門被無聲推開。省長侯平石一身便服，在貼身秘書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步履沉穩，面色平靜無波。
“侯省長！您來了！”王裕明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瞬間彈起，臉上堆起的笑容帶著前所未有的諂媚和急切，幾步搶上前，雙手緊緊握住侯平石伸出的手，用力搖晃，“感謝省長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快請坐！快請坐！”
侯平石任由他握著，目光在王裕明那張寫滿驚惶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了然。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在主位落座，語氣平淡︰“王董事長，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王裕明屁股剛沾椅子，就迫不及待地訴苦︰“省長！您可得為我主持公道啊！黎錦他…他太過分了！簡直是無法無天！”他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委屈，“他…他指使工商聯，操縱商會理事會，把我這個合法選舉產生的會長職位給罷免了！現在商會群龍無首，亂成一鍋粥！這完全不合規矩，是赤裸裸的行政干預市場、干預民間組織啊！”
“哦？有這事？”侯平石微微挑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商會是獨立法人，會長選舉是內部事務。黎錦同志直接干預……似乎不妥吧？他具體是怎麼操作的？”
王裕明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語速飛快︰“省長，您有所不知！他根本不用自己出面！他只需要放出風聲，說要‘倒查二十年’，要重點‘關照’不听話的企業！那些省政協、市政協的企業家委員們，哪個不是人精？哪個不怕？他再讓省工商聯‘建議’召開臨時理事會，那些牆頭草為了自保，誰敢不投他的票？誰敢再支持我？！現在商會那幾個輪值的副會長，都是他黎錦的人！我這會長，就這麼被他們聯手給‘做’掉了！”
他越說越激動，臉漲得通紅，“還有！省稅務稽查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封了我集團的賬！這是要干什麼？是要把我們王家往死里整嗎？！省長，我王裕明在這里向您保證，從今往後，王氏集團絕對服從省政府領導，依法經營，照章納稅！只求您看在多年為雲海經濟也做過貢獻的份上，拉我們王家一把！幫我和黎錦遞個話，求個情吧！”
侯平石靜靜地听著，王裕明的控訴在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王董事長，你的處境，我大致了解了。黎錦同志的工作風格比較……雷厲風行，有時可能方式方法上，會讓一些同志感到不適應。商會作為重要的經濟組織，省里確實有責任引導其健康發展，維護良好的營商環境。但具體人選，原則上還是尊重內部民主程序。”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為難”，“至于稅務審計，這是國家法律法規賦予稅務部門的正常職權，只要程序合法，省府也不便直接干預具體個案。”
看著王裕明瞬間絕望的臉色，侯平石話鋒又微妙地一轉︰“不過……”他拖長了音調，“作為一省之長，維護經濟大局穩定，協調各方關系，也是我的職責。黎錦同志抓發展、整肅風氣的決心是好的，但方式方法上，或許可以更講究策略，更有利于團結大多數力量。”
王裕明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火苗，身體前傾︰“省長！您的意思是……？”
侯平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深邃︰“這樣吧。找個合適的場合，非正式的。我出面，安排你和黎錦同志……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溝通是解決問題的橋梁嘛。有什麼誤會，有什麼訴求，當面說清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平穩過渡的辦法。畢竟，雲海的發展，需要穩定，需要各方的力量。”
他沒有承諾任何具體結果，只提供了一個“談話”的機會。
“謝謝省長！謝謝省長！”王裕明連聲道謝，臉上擠出感激涕零的笑容，心中卻苦澀翻騰。
“好了，就這樣吧。具體時間地點，等我秘書通知你。”侯平石站起身，離開。
王裕明恭敬地將侯平石送出包間，直到省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臉上的諂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絕望。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林震霆的加密號碼，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冰︰“震霆兄，侯平石這條路，走不通了。黎錦是要趕盡殺絕！啟動‘黑潮’計劃吧！他不是要穩定，要發展嗎？我偏要讓他治下的雲海，亂！徹底亂起來！看他這個常務副，還怎麼當得下去！”
電話那頭，傳來林震霆同樣充滿戾氣的回應︰“好！早就該這麼干了！我這邊的人，也準備好了！讓黎錦看看，雲海的天，到底是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