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常委會議室，莊嚴肅穆的空間里，此刻只留下省委書記郭忠濤和省長侯平石兩人。黎錦等其他代表已經離開，各自忙活各自的事。
侯平石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省府大院，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振奮，率先打破了沉默︰“書記，剛才會上黎錦同志發言不多，姿態放得夠低。但您猜怎麼著？就在昨天，他不聲不響，給我們放了個大衛星！”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光芒，“國資委那位肖主任帶隊考察，初步敲定了一個百億級的投資包！重點支持新能源裝備和港口物流樞紐！”
郭忠濤負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更遠處，聞言，眉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挑︰“哦？一百億？還是國資委牽頭？”他語氣平淡，听不出太多波瀾，“黎錦同志，確實有些手段。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央企的百億真金白銀拉進雲海，不容易。”國資委這條線，是黎錦自己的通天路，他郭忠濤的手，暫時還伸不到那麼深。這政績再耀眼，他沾的光也有限。
“何止不容易！”侯平石走近一步，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書記，我看這只是個開始！黎錦這架勢，後續肯定還有大動作！他把徐雲龍、周文隸那些絆腳石清理得七七八八，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經濟上，這勁頭，擋不住！我敢斷言，今年的GDP指標，絕對能超額完成！財政窟窿，也有希望填上不少！”
郭忠濤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侯平石臉上，沉吟片刻，忽然問道︰“平石啊，經濟搞活了，盤子大了。等局面穩定下來，黎錦手中握著的人事提名權、財政審批權，還有另外一些超過他崗位的權力……是不是該考慮適當收一收了？權力過于集中，總歸是隱患。”
侯平石心頭猛地一凜，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神色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警惕︰“書記！萬萬不可！”他語速加快，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斬釘截鐵，“黎錦這個人，心思有多深，手腕有多硬，您我都清楚！他對權力的邊界感極其敏銳！這個時候去動他的盤子，無異于虎口拔牙！他會怎麼想？他會立刻把矛頭調轉過來，對準我們！”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警告的意味︰“別忘了，他手里可不僅僅有經濟牌！公安那條線，被他整肅得鐵板一塊，現在只听他的招呼！而且，書記，”侯平石的眼神變得極其復雜，“我們任期還有多久？兩三年了不起了！這個時候，求穩求全才是上策！何必去刺激這條過江猛龍？雲海省的未來，終究是他們年輕人的舞台。我們安安穩穩站好最後一班崗，把經濟搞上去，平穩落地，功成身退，這才是保全之道啊！強行收權，萬一激起反彈，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風波，晚節不保，那才是追悔莫及！”
郭忠濤靜靜地听著，臉上看不出喜怒。侯平石這番掏心掏肺、甚至帶著點“懼意”的分析，顯然觸動了他。他沉默良久，最終，一絲無奈從眼底掠過，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唉……你說得，也有道理。這黎錦，鋒芒太盛，確實……不好輕易招惹。” 他選擇了妥協，或者說，選擇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自保。
侯平石見郭忠濤松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書記，林震霆、王裕明他們前些天不是火急火燎跑京城去了嗎？您跟他們談得怎麼樣？”
郭忠濤像是被提醒了什麼，眉頭一皺，帶著幾分不悅和疑惑︰“別提了！這兩人，還有臉跟我訴苦！黎錦那邊，動作也太快了！”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滿，“黎錦怎麼把他們在雲海省的主要資金賬戶給凍結了？還限制了跨省大額轉賬？這手段……平石，這事兒你知道嗎？回頭你側面問問黎錦，這到底怎麼回事？動靜是不是太大了點？”
侯平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當然明白黎錦的用意。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行，我找機會了解一下。不過書記，黎錦做事，向來有章法，估計是掌握了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咱們靜觀其變更好！”
郭忠濤點頭，沒有多說，默默抽煙。
時間回溯數日，京城。
王府深處，一間陳設古樸卻透著威嚴的書房內。王裕明對著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王元慶，幾乎要聲淚俱下︰“王老！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那黎錦在雲海省，簡直是無法無天！他這是要掘我們王家的根啊！查人、抓人、調離崗位、安插親信，步步緊逼！我們損失慘重！很多產業都停擺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在雲海幾十年的基業就全完了！王老，我們的損失，也是您的損失啊！您一定要在京城這邊發力，組織力量，把這個禍害趕出雲海！不能再讓他興風作浪了！”
王元慶臉上還有一些春困，手中緩緩盤著兩顆油亮的核桃︰“裕明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雲海的情況，我略有耳聞。黎錦此人，年輕氣盛，手段是激烈了些。你放心，這事兒，我會放在心上的。”他嘴上安撫著，眼神深處卻是一片淡漠的算計。他在等，等王裕明奉上那份維系這層脆弱關系的“心意”。
就在這時，王元慶的心腹手下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王元慶盤著核桃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臉上那層虛假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幾分，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他抬眼看向王裕明，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裕明啊，你先別急。我這邊剛收到點消息，你那邊承諾的那筆款子，好像還沒到賬？是不是財務那邊出了什麼紕漏？你趕緊查查看。”
王裕明一愣，隨即涌起一陣被懷疑的屈辱，急忙道︰“不可能！以前從來沒出過錯！我這就問！”他慌忙掏出手機，撥通了雲海省心腹的電話，語氣急促。電話那頭的回復，卻如同晴天霹靂，讓他瞬間臉色煞白！
“王…王老！”王裕明握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調，“是黎錦！是黎錦這個混蛋！他…他利用職權，讓省里金融辦和銀行系統，把我們幾個核心賬戶的交易權限給凍結了！尤其是大額跨省轉賬功能，完全鎖死！他這是要斷我們的後路，把我們困死在雲海啊！”他氣得渾身發抖，額角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生撕了黎錦。
王元慶听著，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就是黎錦的手段！
“裕明啊，”王元慶的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無奈和愛莫能助，“黎錦是雲海省的常務副省長，他行使監管職能，在程序上，只要他拿出‘合理’理由，比如反洗錢、風險防控之類的，京城這邊，也不好直接插手地方的具體金融監管事務啊。”
王裕明急了，幾乎要跪下︰“王老！您老在京城德高望重，人脈深厚，只要您肯發句話，總能找到路子敲打他，或者直接把他調走……”
王元慶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裕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事兒，要從長計議。你先回去，把雲海那邊的事情處理好，安撫好人心。這邊，我會‘關注’的，有了機會， 我就會出手！這點，不用你說。”
顯然，沒有錢是不可能辦事的！他也知道黎錦的難纏，隔著千里去對付雲海省的黎錦，更是苦難那。
王裕明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無奈離開。
剛上車，他的手機再次震動，是留在雲海的心腹發來的加密信息，內容更讓他如墜冰窟︰
“老板，銀行正式通知，以後所有超過百萬的轉賬，需提前報備並接受‘合規審查’。另，據可靠內線消息，黎錦放話，雲海省容不下‘太上皇’，王家想活路，只有一條︰換掉您這個掌舵人，並‘徹底切割，接受改造’。”
“徹底切割，接受改造？！”王裕明眼前一黑，這哪里是合作？這是要王家自斷根基，向他黎錦屈膝稱臣！他王裕明，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黎錦！我王裕明與你勢不兩立！”他心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他立刻撥通了林震霆的電話，準備交換信息情報。電話那頭林震霆的聲音同樣充滿了疲憊和滔天的怒火︰“裕明兄！別提了！我家那幾個賬戶也……他媽的！姓黎的這手‘釜底抽薪’太狠了！我們人還沒離開京城，家就被他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