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千行瞳孔驟縮︰“……清微祖師。”
聲音落下,隊伍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鐵罡握槍的手都在顫︰“開玩笑吧,這不是我們戰族記載里的那個名字麼?他……他不是早在上古就坐化了?”
丁倩臉色一白,嘴唇抿緊。她想起了自己師門裴若傾師傅曾說過的話——清微宗有一位開宗祖師,傳說死于“書海之役”,尸骨不存。
可現在,他的虛影就站在他們面前。
“你們來了……”
那虛影開口,聲音低啞,“終于有人……進來……”
他抬起手,手里仿佛握著一支看不見的筆。空氣里,因果之線開始顫動。
“給我……你們的命筆。我可以寫……我能改寫你們的結局……”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窒息的壓力。
曦陽宮主的傳訊符在姜成腰間亮起,聲音冰冷︰“斬掉他。他不是祖師,是殘魂。若被放出,整個擎幽星都會崩。”
緊接著,蠱主的聲音也傳來︰“慢。若真是清微祖師,或許能利用他的力量。囚籠不是只關魔物的,也可能關了失落的大能。”
星荼語的聲音更冷︰“姜成,你身後的青蓮,是不是執筆者的遺物?你敢斬這殘魂,就等于斷了我們追尋真相的唯一線索。”
一時間,六大勢力的意見第一次徹底分裂。
姜成沒說話,只是手中的鐮刀一點點抬高。
火光從刀鋒一路燃到天穹,青蓮花影浮出,生生把那殘魂的身影照得透明。
他聲音很低,卻清晰到每個人心底︰
“誰寫我命,我就砍誰命。”
下半夜的囚籠更悶,像把整條骨道沉到水底。黑霧里那團“人”站著不動,身上字鏈一圈圈往外擴,像在丈量人心。
他先盯住丁倩,聲音壓著沙子似的︰“清微後人,你若把輪盤借我三息,我能給你們寫一條不死的路。你男人不會死,你妹妹也不會亂,你們還能帶著榮光出去。”
丁倩手指攥著輪盤,指節發白,沒接話。
那團“人”又看向姜依依︰“鳳凰血脈,火灕是好筆。給我,我把你從道印里抽出來,你就再也不疼了。你會更強。”
姜依依咬著牙︰“滾。我疼也比欠你強。”
鐵罡笑出聲︰“對,疼算個啥,爺們挨過的疼,比你腦袋上字多。”
那團“人”最後看向姜成︰“你不用給我太多,只要一個字。我幫你把書翻回去,母相會被我寫死,你成這個宇宙第一刀。”
姜成舉刀︰“你寫得過我的刀?”
“寫是永恆,刀會鈍。”那團“人”慢慢抬手,“你賭不起。”
“你也不懂我。”姜成把刀往前一送,“我就喜歡拿不起的活。”
話落,他真動了。不是對著殘魂劈,是把青蓮十三瓣推到最亮,先把隊伍身上的“旁注”一掃。黑霧里那些偷偷落下的小字,一個個被青白火吞掉,像燒掉貼在背上的便利貼。
月千行看得清楚︰“它不是先殺,是先寫注解。等注解多了,你就照著注解活。”
丁倩臉色很難看︰“那就先把注解全撕了。”她把輪盤往上一扣,齒輪一轉,隊伍身側浮起一圈圈時間印記,像在給每個人身上套了道殼,把新落下的字彈開。
“別硬頂太久。”姜成把手背過去,指尖輕壓她腕骨,“你這玩意每撥一格,壽元就掉一截。”
“我知道。”她沒狡辯,“等這一段過去,我歇。”
殘魂見他們不吃套,換了種說法︰“不借也行。你們把因果抵押給我,我給你們換一個‘過去’,在那個‘過去’里,你們贏了。”
“還有這種賴皮玩法?”鐵罡罵,“輸了就穿越,贏了拉橫幅?”
月千行搖頭︰“不是穿越,是改稿子,換掉你們的舊版本。”
楚焰抬劍︰“版本是他寫的,命是我活的。換個屁。”
殘魂不急,字鏈一轉,骨道牆面上開始浮字。不是嚇人的字,就是平平常常的幾個字︰姓名、境界、出手招式、弱點、親緣線。像一份檔案。
“你們的‘條目’,我都看見了。”殘魂輕聲,“你們繼續走,會死三人。名字我知道,但不念。你們要改嗎?”
丁倩手指一抖。姜成沒回頭,只說了句︰“別听。”
他把鐮刀橫到胸前,噬湮之炎貼著刀背往前爬,像一條活線。青蓮把這條線套住,整個隊伍就跟在這條線後面推。黑霧里落下的“條目”,一踫這條線就自己燒沒了。
殘魂第一次沉默。
就在這時,外圈傳訊一起震動。曦陽宮主冷聲︰“擎幽星外層第二道裂口成型,灰筆第五支落筆。你們動作快一點。”
戰皇粗聲粗氣︰“吵啥吵,讓他寫,他寫得過姜成?”
蠱主扔出一串尋脈蠱︰“小心,你們隊里有人被做了‘書簽’。”
這句話像針一樣扎在心里。誰是“書簽”?就是被定位、被隨時翻到那一頁的人。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月千行摸著星象盤︰“不是我,我這盤都黑了。”鐵罡笑︰“我這人不像書簽,像撕頁的。”楚焰冷道︰“我這骨會裂,不好插。”
丁倩沒說話。姜依依突然吸了口冷氣,手臂上那道印往外冒煙。她抬開袖子一看,道印已經不是純火紋,中間悄悄多了一道小小的“點”。
“書簽在我這兒。”她聲音很平,抬眼的時候眼里有火,“我自己拔。”
姜成一步過去,青蓮的因果隔離瓣抽出來,像一片極薄的光葉,輕輕貼在那道印上。那道“點”被光葉隔在外面,咯吱一聲,像牙縫里卡著的渣,被硬生生頂出來半分。
殘魂笑了︰“因果隔離?青蓮開第十三瓣,倒有點意思。”
姜成沒接,直接把那“點”往自己刀上挑。噬湮之炎一舔,點灰飄散。他低聲︰“拿我的刀吃你的字,合適。”
隔了一線,監獄長的聲音像石頭刮鐵皮,突兀壓下來︰“夠了。再往前一步,我落獄印。”
這聲音把外圈也壓了。太陽神宮的赤陽衛和戰族悍卒隔著陣牆互瞪,都沒再動手。星荼語站在冰霜中央,眼底淡淡︰“終于要真寫了。”
骨道里,霧壓成牆。監獄長沒有現身,只有筆意落下。地面浮出一個大字︰借。比剛才的“旁注”大了十倍,字腳伸出四個鉤子,分別勾向姜成、丁倩、姜依依、月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