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怒了,鐵筆回挑,想沿著口子反寫一道“還筆”。小吞先一步躥上去,咬住“還”的“目”,一口咬掉, 嚓脆響,監獄長手微頓。
“干得漂亮。”姜成沒夸第二遍,刀再落,噬湮之炎直接灌到印面縫隙里去燒。青蓮十三瓣合一,花海把縫隙往兩邊撕。丁倩把輪盤再撥一格,把監獄長那一擊的時間延後到三息之外。她整個人像破布一樣軟下去,姜成空出一手把她扣住︰“撐住。”
“我沒事。”她嘴上這麼說,聲音虛得不行。
楚焰頂上補刀,劍骨在裂,手掌也在裂。他沒看,劈就完了。
鐵罡笑罵︰“我來收尾。”碎日槍往前一挑,把那條縫挑穿。槍上金光大盛,他人倒退三步,整條手臂掛著血,還是笑︰“挺爽。”
字印終于破了,監獄長退了兩步。它第一次看向姜成這幫人,不再是把他們當囚徒,而是當敵人。
“你們,不像被寫的人。”
“對。我們是砍字的人。”姜成說。
他回頭看向外圈投影,聲音冷而穩︰“半日我拿到了。半日內,我們把‘第二章’按回去。外頭誰敢再打內訌,誰就往里接我一刀。”
戰皇拇指一豎︰“行,夠狠。”
曦陽宮主點頭︰“半日後,不管你們到哪一步,我都會把封印合上。別怪我。”
“不會怪。”姜成轉過身,刀尖一點地,“怪,就怪寫字的。”
骨道深處那團黑開始鼓動。第二章本體要露面了。它不是祖師那副樣子,是純字魘,像人又不像人,整個身上全是被撕爛的筆痕。
月千行把星象盤抱緊,苦笑︰“好消息,能看見了。壞消息,看見的全是死。”
“那就把死改了。”姜成說,“拿刀改。”
他吸了一口氣,青蓮光海再次開到最大。十三瓣一齊轉動,像一口巨大的磨盤,把囚籠里飛來的細字統統磨碎。噬湮之炎如海,死神鐮刀在海上劃出一道直線。
“起。”
隊伍不退半步。所有人的力,擰到這一刀上。
——這不是對母相的那種拉鋸,這是專門沖著“寫字的意志”去的。
寫字的那只手,今天要被按下去。
半日,夠了。
骨道開始發出長長的裂響,像一本太舊的書,被硬掰開了書脊。
里面那張臉,終于探出半個輪廓。不是祖師,是字魘。它張口吐出第一個字。
寫。
“行,你寫。”姜成把刀舉得更高,“我砍。”
他沒再多話,直接落刀。青蓮火在刀鋒上炸成一條直線,把那個“寫”字當場一斷兩截。
第二章本體發出一聲極不甘心的嘶聲,監獄長抬筆去護,被小吞撲臉咬了一口,咬住的是“筆”的最上面那一橫。小吞吃字吃得開心,尾巴甩得飛起。
“給我咬,咬沒它。”
全員齊上,沒人掉隊。半日的沙漏開始倒計時,外圈不吵了,六大勢力各自壓住火,從吵架的勁頭變成盯死擎幽星的凝重。
擎幽星下沉一寸,又上浮一寸。書頁沒翻過去。
至少此刻,沒有。
半日,開始計時。
這回不是打魔。
是把“寫”的權力,從對面手里,硬生生搶過來。
骨道往下收攏,黑霧像潮水一樣,把他們一步步逼向深處。
越往前走,壓迫感越重。不是來自敵意,而是來自一種無形的“字意”。
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們正被寫進某個篇章。
姜成的腳步很穩,死神鐮刀橫在身側,混沌青蓮在他身後緩緩盛開。青蓮光芒像一道護幕,把他們的身影勉強護住,但光幕上已經有一道道裂紋。
“……有人在寫我們。”月千行低聲開口。
他的星象盤旋在頭頂,卻是一片模糊,只有幾道筆劃般的線條在不斷變化,像是有個看不見的書寫者,正在紙面上勾勒他們的行動。
楚焰冷笑,劍骨一震,錚鳴作響︰“寫個屁。真有臉在這裝作者?寫我?我先砍他!”
話音剛落,他面前的黑霧里,竟然浮出一個“楚焰”的影子——同樣的劍骨,同樣的劍招,模仿得一模一樣。
鐵罡罵了一聲︰“囚籠還他媽會照鏡子!”
他一槍橫掃,把那個“偽楚焰”戳碎。但下一息,又有“偽鐵罡”從霧里走出,手里同樣拿著碎日槍。
丁倩眉心一沉,輪盤飛出,時間逆轉了一線。可逆轉的剎那,她的氣息卻驟然一滯,臉色瞬間蒼白。她咬牙穩住,沒有開口。
姜成抬手,鐮刀火光一閃,噬湮之炎直接劈在那“偽姜成”的胸口。火焰爆開,連黑霧都被燒透,虛影瞬間崩解。
他聲音冷硬︰“假的,就是假的。真要寫我,得問我的刀同不同意。”
眾人心頭一震,那股壓抑被生生壓下。
可黑霧並沒有消退,反而更厚。
更多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給我筆……我能寫……”
“把你們的因果拿來,我給你們換個好結局……”
這聲音讓姜依依渾身發冷。她懷里抱著火灕,鳳凰血脈在躁動。火灕眼瞳深處,忽然浮出一道道火紅的字印,就像有人在它身上寫字。
“哥!”她驚呼一聲。
姜成立刻閃身過去,青蓮之光把火灕和姜依依罩住。他盯著那幾道火紅的字印,眉頭狠狠一皺。
月千行臉色凝重︰“那是——第二章的印記。”
“什麼意思?”楚焰喝問。
“意思是……”月千行深吸一口氣,“這囚籠里,不只有母相,還有第二個存在。他在寫。”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冷,“寫的,可能就是我們。”
空氣凝固。
丁倩聲音發冷︰“誰寫我們,誰就要付出代價。”
她看向姜成,眼神堅定。那不是盲目的依賴,而是一種與他同在的篤定。
就在這時,囚籠深處傳來低沉的震動。像是一個沉睡了無數年的心髒,終于開始跳動。
“咚——”
聲音震得整條骨道都在顫抖。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同一瞬間亂了。
霧中,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浮出。
那不是魔物的氣息,而是人。
他穿著破碎的青色道袍,身影枯槁,臉龐被遮去大半,但仍能看到眉心那一道清微宗獨有的道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