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所謂的大人物是衛生行署總署副署長本杰明•亞當。雷滋認識他。本杰明曾是b區區代表,他還有個十分不雅的綽號——垃圾回收機。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在他任職期間,全區的一切工作都沒有市容市貌來得重要。
他還提出了一系列看起來很‘高大上’的建議——煙頭、口香糖、啤酒罐、瓶蓋子,是不能出現在大街上的;門店的招牌,不能是五顏六色的;這個路那條街的說法,不能是重復且曲意的。于是乎,那段時間的b區,就出現了一系列的神奇現象——煙頭、瓶子、垃圾,成了炙手可熱的地下商品;滿大街一眼望去,都是黑底白字的招牌;島民早就叫習慣了的‘山頂棧’,成了‘躍升橋’,島民早就說順嘴的‘六樹町’,也成了‘六躍坊’。
那時候父親抱怨過,說每天的工作本來就夠多夠累的了,這下好了,閑暇時間還得去找煙頭和瓶蓋,否則就完成不了上級交給的任務,更別說還有層層加碼、爭先恐後這種事了。父親說︰還真是上面人的隨便一句話,下面的人就得跑斷腿啊。
本杰明還特別喜歡在網上營銷自己的人設,他似乎有個專業營銷團隊——撿個瓶蓋,扣個口香糖啦,就能上熱搜,將垃圾‘禮讓’給貧民,更會成為當時的熱門。溜須拍馬之聲一片,阿諛奉承之音不斷,什麼島上有史以來最‘紳士’的區代表啦,什麼b區島民之福啦,什麼‘最務實,最勤奮’的區代表啦等等,只要是人能安排上的溢美之詞,這些社交軟件上的評論者們,是絲毫不加吝惜的。
但他做過什麼實際的事情嗎?好像沒有,他來了以後,b區的房價倒是水漲船高了,可島民的收入與就業,還維持在多年以前的水平。
要不是因為三年前的那場神仙斗法與殃及池魚,估計他能爬得更高。一個只管食品衛生的部門,哪有掌管一區來得實在?
烏泱泱的一票人進入會場。戴著眼鏡,眼神凌厲的本杰明率先落座,其他人跟隨。他宣布會議開始,來自衛生行署的人紛紛拿出筆和本,像小學生一樣認真記錄起了本杰明所說的每一個字——他們根本沒用克拉拉為他們準備的東西,他們的本和筆,都是自帶的,而且全都是統一的‘卡奈牌’。克拉拉精心設計的紙張,也成了‘卡奈牌’筆記本的墊腳石。接著,隨著會議的推進,士兵一樣林立的杯子,也變成了‘逃難’現場——杯耳不再整齊,杯沿不再泛出光澤,杯子的位置,也變得錯亂不堪起來,宛如一個個丟盔棄甲的敗兵。
唯一沒被破壞的,就是那幾位‘窈窕淑女’了,她們還像釘子似的,一直站在尊貴的客人們身後。門外,則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記者們,與化身為‘秩序官’的其他新人們。
這場會議的主題是如何妥善處理莫斯奶業的遺留問題——主要是‘密胺’那件事。
總經理迪克表示︰馬格努斯大人已經啟動賠付程序——只要受害人能拿出被‘密胺’侵害的證明,他就會負責到底。
本杰明說︰自查自糾,也不能放過,食品安全,可是關乎千萬島民的大事,這也是根本馬虎不得的。
迪克說︰大人說得是。我們也正在進行自查自糾。有幾位工程師,已處于停職狀態,馬格努斯大人還派人把他們看了起來——當然是合法的手段,不合法的我們不做。一旦做實罪證,我們就會第一時間聯系正偵探公會和食藥監。請大人放心,莫斯奶業雖然已經不存在了,但作為它的後任,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本杰明點點頭︰那我們接下來就商討下第二件事吧——有關工作小組入駐的事情。既然莫斯奶業破產案已宣告結束,那相關的審查工作,就應該繼續了。
迪克說︰這是自然。馬格努斯大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相關的辦公場地,他也為諸位準備好了。就在三樓,雖然不是很大,但一應俱全,相關的茶點與零食,也是應有盡有的。馬格努斯大人知道工作小組的成員都是年輕人,所以,呵呵,他還特意為諸位提供了間休閑娛樂室,游戲機,健身器材,午休隔間,都有。早餐、午餐、晚餐,我們也會為諸位提供最好的服務,如有需要,夜餐我們也可以準備。
本杰明揮揮手道︰工作餐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茶飲零食也算了,因為不符合規定。專門小組工作期間,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賄賂,哪怕只是一杯茶都不行。
迪克笑道︰這只是我們的份內的工作而已,真談不上賄賂。大人,言重了。
本杰明說︰規定就是規定。不可。
迪克訕訕一笑︰好吧。
會議繼續,本杰明又問了些其他問題,比如莫斯奶業的賬目是否保存完整,其售出的商品溯源,樂牛奶業是否正在進行,疑似有問題的產品是否召回了,在消除社會影響這件事上他們又做了哪方面的努力等等。
迪克一一作答,其說辭可謂滴水不漏。雷滋都有些懷疑他們倆是提前通過氣的了——哪有一問就能一答的?連思考都不用?要不就是迪克太過厲害,要不就是我太過孤陋寡聞。
接著,本杰明做出了這場會議的總結——都是套路和官話,不知出自幾個筆桿子的手筆,也不知出自多少文人騷客的潤色——反正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父親那些工作報告的味道——實際上的事情,一件沒有,各種高大上的概念,層出不窮,而且就像故意寫得不想讓人看懂一樣,無論涉及到什麼上,都是空空泛泛、只有外框卻沒有內在的。
給雷滋的感覺就像明明吃了一頓飯,可跟什麼沒吃過一樣——肚子還是癟的,嘴巴雖然忙活了不少。所以,當會議結束之時,雷滋都想不起來本杰明到底說過什麼了。
最後,本杰明提出︰他要參觀下生產車間和研發中心。
迪克連忙起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