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
“唉，要我說，就交了吧。”里卡多大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五角，又不是五塊，辛苦點也能賺回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還有，這上面不是也說了，可以用垃圾抵麼……”
“放你媽的屁！”雷婭大媽下鄂的肌肉又開始微微抽動，“一周後，他個鱉孫就要動工，你他媽瞎是嗎？只有一周的時間，咱們上哪給他找那麼多垃圾去？辛辛苦苦一個月，給他白玩是嗎？”她叉腰咆哮，“就沒這樣的道理！”
“可你不把錢給他，電就通不上啊，”里卡多大爺說，“手表都沒電了，天氣還這麼冷……昨天晚上我腿都抽筋了……唉，疼了一宿呢，到現在腿肚子都不舒服……”
“這上面哪里說不交錢就不給電了？”雷婭瞪眼道，“這分明是兩碼事！”
“他們的文件不都是這樣嘛——明面上說的是一件事，可實際上說的卻是兩件事或者三件事。”里卡多說，“改造電路，不就是因為電的問題嘛，他們要是改造好電路了，那咱們之前欠的電費，有可能就一筆勾銷了……”
雷婭怒吼，“我們已經交過錢了！我們沒欠他們錢！”
“你錢交給的是……唉，算了，現在再爭論這個也沒什麼用了……昨天我就應該攔著點古拉姆的，或許他沒把那個人推死，咱們再把電費補齊，電路改造的事，興許就沒有了……唉，不就是被罵了幾句麼……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好了，賠得更多了……”
“要是稍微少點，我也能交，”阿爾瓊愁眉苦臉地說，“可這是五角哇，”他舉起他那只殘缺的右臂，“我一個月可勁干，也賺不到這些啊……”
“咱們憑什麼交？！”雷婭激動道，“是我們要求改造的嗎？是我們求著他這麼干的嗎？不交，打死我不交！要錢沒有，要命，老娘也早就活夠了！有本事他們就把我弄死！”
此次的交流不歡而散，眾人帶著各自的心事，各自的想法回去了，只剩下那台宣傳車，還在北區的土地上播放著區代表大人的高瞻遠矚與鞠躬盡瘁。
梅赫琳奶奶回屋之後，開始悶頭準備‘工作’的家伙事——一輛推車，幾根麻繩，外加一個不知從哪里撿來的，早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破舊書包。待一切完畢，她對哈妮婭說今天跟奶奶去撿破爛。
哈妮婭裝作沒听見，躲在被窩里不肯出來。
梅赫琳一下子就怒了，她走過來直接掀開被子，然後凶巴巴地說，“穿衣服，跟我走！”
“我不去，外面冷，我不去。”小姑娘哇的一聲哭了，老太太不管，強行將她拉起，“不听話是吧？不听話是吧？！是不是找打？是不是找打？就知道玩，就知道玩！”說著，她就打起孫女的屁股。
小丫頭哭得更凶，拜蘭連忙將她護住，“奶奶，我替她去吧。吃了這麼多天閑飯，我也該做做貢獻了。奶奶，別嚇她，哈妮婭還小……”
……
手推車很輕，但輪子與地面摩擦所發出的噪音著實惱人，嘎楞嘎楞的，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總想鑽進他的腦袋似的。頭腦相當不清楚，再加上冰冷的北風與似乎凍結的空氣，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只會機械運動的木偶一般。
一路無語，直到拐進通往環城公路的那條羊腸小道。
“我也不想打她，”梅赫琳愁苦地說，“可就是忍不住……唉，五角源幣……我上哪弄去呀，一想到這個我心里慌慌的……”
“奶奶這是準備……妥協？”
老太太嘆息一聲道，“不妥協又能怎麼辦？電通不上啊……哈妮婭連口熱乎的東西都吃不上，她身子還弱，萬一得個病什麼的，多花錢不說，還得遭罪……古拉姆還出了那檔子事，如果看病，只能去城里……可城里多貴啊，我又沒有保險……晚上還冷，凍得直打哆嗦……我也快受不了啦……要是交了這五角錢，電能給我們解決……我也認了……”
可文件上並沒提過——支援了改造工程，電費就可以減免。而且，支持雷婭觀點的人，並不在少數……那區代表的這個改造工程，能順利實施嗎？他為啥要讓貧民窟的人承擔這個費用？合理嗎？合法嗎？合規嗎？
拜蘭很想查查法條，但苦于手邊沒有手表，于是只得作罷。到城區的時候，找個人借一下吧，他想。
“其實哈妮婭要是上學去了，興許我就不會沖她發火了……”梅赫琳繼續說，“可慈善小學又拆了，成了什麼鬼什子游戲艙大廈……哈妮婭都快六歲了，可一個字也不認識……我費了好大的事才教會她寫自己的名字……”她望向遠處那座如同捅破天的高塔，“那位先生，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可剛剛走上大路，拜蘭就被眼前的場面震驚到了——四輛閃著警燈的執勤車橫在路邊，一條長長的警戒線直接把貧民窟北區的出入口給完全封鎖了，無數推著推車的貧民被偵探和治安員攔住，有人在破口大罵，有人在高聲呼斥，還有人在與對方爭論著什麼。
“憑什麼不讓我過去？”有人大聲質問。
“你沒辦新的身份信息啊，”這人對面的治安員回答，“沒新的身份信息，我們怎麼知道你是誰？等辦完新的身份信息再過來好吧？”
“什麼新的身份信息？”
治安員用努努下巴，指向貧民窟北區的方向，懶洋洋說道，“今早，社會署的人不都過去了嗎，怎麼，你沒看到？”
“只有輛破車，哪里有什麼社會署？”
靠近公路西側，則有位身穿社會署制度的工作人員在用喇叭循環播放著如下內容——
為徹底鏟除瘋牛幫等黑惡勢力的生存土壤，也為終結非法電網造成的觸電悲劇，s區島辦公廳正式啟動《光明身份認證》計劃。
持有新身份認證後，您將獲得以下權利
一，電價補貼。
二，工程師幫助改造入戶線路。
三，可申請光明計劃專屬貸款，額度按個人信譽劃分。具體為……
四，出入城區自由，且不會因為特殊情況而被判別為‘非法滯留者’。
五，享受三年免貢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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