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唯一可以逗留在山間的地帶早已被水霧環繞，頭頂，正是伊爾芙琳聖詠的源頭，它順著高聳的石壁飛瀉而下，形成一道頗為壯觀的瀑布。薩爾曼站在木屋旁，靜靜地看著那座深坑。新鮮的泥土在腳邊飄揚出淡淡的腥味，而穿過山谷的冷風，卻又將它重新吹進不可見底的黑暗。風在耳邊鼓動，水在不遠處狂叫，埋葬女人的墓穴發出嗚咽哭泣般動靜，就好像維多利亞•莫斯突然變成了厲鬼，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幸與悲傷、仇恨與怨怒。
可她又不在那里。多年前，他明明親手埋葬了她。墓穴是空的，甚至連一塊骨頭渣子都找不到。
難道，她被風化了？薩爾曼感到一陣恍惚。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則寫那封的人，如何知道她的存在？那尸體呢？安保設施是擺設？有人拿走了遺骨，它卻連最基本的反饋都沒有？她，究竟去了哪兒？
“大人，還挖嗎？”斯萊德問。他身旁站著幾個如同呆子般的壯碩安保。他們都握著鐵鍬。“要不……換個位置？”斯萊德試探性地詢問道。
他的眼神刺痛了他。那是一種看待老年痴呆般的眼神。他在懷疑自己的記性！薩爾曼怒了，我沒老，我沒老！我的記性很好！人是我親手埋的，我怎麼可能記錯？
于是，他咆哮了，“繼續挖，她就在這里，她是我親手埋的，我不可能記錯！”
斯萊德露出為難的表情，“可……”
“斯萊德，繼續挖。”馬格努斯說，“三米不行，那就六米，六米再不行，那就上挖掘機。”
“是，老爺。走，跟我下去，繼續挖。”
幾名壯漢依靠繩索和手電，重新爬了下去。他們開始勞作。挖掘聲響起，更深的土壤被翻出。
薩爾曼知道他們是在白費力氣，但他就是不想讓他們停止——這是我的莊園，任何人，都不能挑戰我的權威。
來自伊爾芙琳聖詠源頭的澎湃聲似乎更加強烈，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愈加潮濕起來。就好像這位曾經的家主知道了他的心思，在宣泄自己的不滿一樣。
別叫了，薩爾曼在心里對她說，現在的主人，是我。如果你再叫，我就把這座山夷平，把這條河弄枯！我還會讓你的靈魂永無托身之處，成為孤零零的野鬼！
鐵鍬 里啪啦地響著，坑內的土堆，也越疊越高了。
“大人，”這時，馬格努斯向他低聲建議道，“如果人是卡比諾老弟殺的，其實就算不找到她的尸體，也沒什麼關系……法律規定，嫌疑人如果死亡了，那就相當于自動結案了……大人，恐怕我們繼續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要不然……”
“必須找到她，”薩爾曼告訴他，“因為，人是我殺的。”
馬格努斯做出驚訝的樣子。
沒想到我也會殺人對吧？薩爾曼對上他的眼楮，心想，別以為我真老了，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麼……馬格努斯，千萬別觸踫我的底線，否則，我一槍打死你！
馬格努斯或許怕了，他躲開了自己的視線。
“大人，”接著，他清了清嗓子道，“要不先排查下監控吧……如果這里真有尸體，又被人偷走……那安保裝置肯定會記錄下來的……大人，現在已經三米多深了……當年只憑借您和卡比諾老弟兩個人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挖得再深的……兄弟們也有些疲憊了，所以，大人……”
我才是這里的主人！我才是！你是在教我做事嗎？嗯？
“我說挖，那就繼續挖。”薩爾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難以置信與不可思議在馬格努斯的臉上同時出現。突然，冷風乍起，並掀來一陣令人窒息的寒潮。薩爾曼不得不扭開臉，緊急避讓。他感受到雨水般的感覺——似乎來自山頂上的激流，冰涼一片。
“停，別挖了！”坑內的斯萊德忽然大喊，“有水，別挖了，都停下！停下，都給我停下！”
薩爾曼的注意力被轉移。深坑下，他看到緩慢上漲的水勢，雖然不多，但借著月光的照射，還是清晰可見的。
哪里來的水？這里怎麼會有水？
“別挖了，都上來。”馬格努斯對坑內眾人說。
幾人爬了上來。他們的鞋子已經沾滿了泥濘。
“叫幾個僕役過來，看看怎麼回事。”馬格努斯吩咐道。
“是。”
“這下面還有含水層嗎？可這座山，不是座人工山嗎？”馬格努斯從別人手中奪過一枚手電，照了下去。
坑底下，已經完全成了一片水鄉澤國。水勢仍在上漲。它就像要吞噬掉整座深坑似的，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大人，這是什麼情況？”馬格努斯問，“怎麼會有水？”
薩爾曼如何知道？這座山，幾乎同天照島的年齡相仿。他只知道這座山是源義郎賜予伊爾芙琳的。他搖搖頭，“不清楚。”
馬格努斯用手電照依次向尼伯龍根嘆息之壁、聖詠源頭和靜脈峰峰頂——他似乎是想弄明白這座山的結構。但他明顯沒有這個能力，再加上繚繞的水霧遮擋了大部分的視野，所以他很快便放棄了。
他憂心忡忡地對薩爾曼說，“大人，我們最好盡快下山。如果含水層真被他們挖漏了，很可能會出現滑坡現象。那到時候……”
薩爾曼明白他的意思——我們都會給那個婊子陪葬。
“下山。”
……
山體沒滑坡，也沒出現什麼異常的現象。但仙子山上確實有含水層，伊爾芙琳聖詠源頭的水源，便是來自那里——這是莊園維修機器人告訴他們的。含水層也不是被斯萊德等人挖開的，而是因為年久失修，再加上某種外力的作用，才出現了破裂的現象。薩爾曼沒听懂這個外力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高速下墜的粒子。
粒子也會下墜？還高速？質量與速度不是密不可分的嗎，這種東西也能擊穿含水層？
待一切問題解決後，馬格努斯向那台旋飛的機器人提問，“掃描出別的東西沒？比如某種動物遺骨之類的。”
機器人的眼楮閃了閃，發出滴滴兩聲，然後回答道，“
【觀測報告︰仙子山脈靜脈峰】<
＞ 有機質殘留物檢測︰陰性
＞ 碳酸鈣結晶沉積圖譜︰無匹配骨骼特征
＞ 腐殖層微生物群落分析︰未發現分解代謝產物
＞ 結論︰該地質層未載入任何脊椎無脊椎動物生命體終端數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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