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舒爽，簡潼下了樓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沿著濱江大道慢慢行駛。等行駛到一片寬闊的空地時，她才停下車來抽了支煙。
今年的國慶可真冷清，街道上行走的人屈指可數，就連原來熱鬧的廣場也乏善可陳。華燈初上，清冷的天空竟下起了小雨。
簡潼裹緊身上的風衣，轉身正要開車離開，陳幼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簡潼，不好意思啊，今天讓你不舒服了吧？你吃藥了嗎？”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哎呀，你也知道，人年紀大了就喜歡八卦，尤其是他們那種有錢有閑的，對什麼事都喜歡刨根問底，你別往心里去啊。”
“放心， 我沒往心里去。”
“我已經跟老丁說過了，以後這樣的場合我們單獨請你來，你是孩子的小姨，怎麼說都比那些人要更親近。”
“跟我這麼敏感的人相處，很累吧？”
“啊？噢，你說什麼呢？都是一家人，有什麼累不累的！”
“嗯，知道了，你們今天也累一天了，休息吧，改天我再去看我的小外甥。”
“好。誒，對了，今天你有沒有看到傅元祁？”
“傅元祁？他來了？”
“來是來了，可吃飯的時候就沒見他人。”
“噢。”
“那個，簡潼，其實傅元祁一直都不太好。自從那件事以後，他一個人在這邊玩物喪志的，听說還經常酗酒。疫情這兩年，生意也不好做，他的網咖和健身房都虧了錢，他家里也無法對他提供經濟支持，現在好像過得很糟糕。”
“你希望我去看看他？”
“倒也不是，只是希望你不要記恨他，畢竟那件事跟他沒有太大的關系，對吧？”
“我沒有記恨過他，只是我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哎呀，我就這麼一說，你別往心里去，別多想啊。”
“知道了，你快去看孩子吧，我好像听到孩子在哭。”
“那行，我不跟你說了，我去哄孩子了啊。”
掛了電話，簡潼上車啟動，留下滿滿一盒煙頭。
時間是什麼？是掛在牆上不斷搖擺的指針？是東升西落不斷變換的光線？還是季節更替里永恆不變的冷暖？不，是腦海中越來越模糊的記憶，是踏過無數山河都再也尋不到的蹤跡，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里無盡的絕望和傷痛。
由于長期伏案盯著電腦，簡潼漸漸覺得防藍光的眼鏡有多麼重要，她決定去配一副這樣的眼鏡，金絲邊框，看起來考究又專業。
路過街口的那家診所，簡潼不覺間慢了腳步。那家診所里，傅元祁曾陪伴過她，晚上還一起在附近吃過夜市。
也許可以去看看他，他的心結可能也來自于自己吧。畢竟她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還幫過自己好幾次。只是心結如果那麼容易解開的話，就不叫心結了。
這天是周末，簡潼開著車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去找了那家網咖，可惜還在封控中，網咖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營業了。然後簡潼又去了那家健身房，可是健身房也沒開，不過里面倒是亮著燈。
“有人嗎？”簡潼敲著玻璃大門，可是沒有人應。
這地方簡潼還算熟悉，畢竟發生過那樣一件事。她記得這里有個後門，後門直通後面的洗手間和更衣室，就是要繞到這棟樓後面走樓梯上去。
後門已經被大堆的垃圾堵滿，好在簡潼今天穿著馬丁靴，要撥開這堆垃圾翻過去，應該也不是很難。
“誒，你誰呀，干嘛呢？”樓上突然出來個蓬頭垢面的人，嘴里還咬著牙刷。
“噢，不好意思，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傅元祁的老板？”簡潼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找祁哥？你誰呀？”
“我叫簡潼，是他的朋友。”簡潼仰著頭如實說道。
“簡潼？”那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像在傅元祁的桌面上見過這樣一個人。
“對，請問他在這里嗎？”簡潼問。
“你從前門進來吧，我給你開。”那人擦了擦手，繞到前面去開了門。
“謝謝。”簡潼點點頭，那人才看清簡潼的樣子，是她！真是她！
“那個，不客氣，你，那個，祁哥在後面，我叫了他，他馬上出來，你在辦公室等一會兒好嗎？”那人領路，還給簡潼倒了杯水。
“謝謝，麻煩了。”簡潼再次點點頭。
“不客氣哈，祁哥馬上就來了。”那人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轉身就跑開。
不多時，傅元祁扣著襯衫扣子跑過來，在隔著辦公室的玻璃門看清簡潼的臉，手卻停留在了門把手上。她變化好大，現在更有氣質看起來更漂亮了。傅元祁有些恍惚，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真的沒了往日的蹤影，她現在是個女強人，或者說她現在更出眾了。
“哎呀，等什麼？快進去啊！”傅元祁的朋友看不下去，直接一把將他推了進去。
辦公室的空氣並不好，簡潼開窗通風剛撢了撢灰塵，听到後面的動靜轉身，好看的黑白復古洋裝上的珍珠扣子和耳朵上的珍珠耳墜光輝交錯，差點晃到傅元祁的眼。
“簡，簡潼，你來了。”傅元祁瑟縮著開口。
簡潼點點頭，看了一眼如今這般狼狽的傅元祁。他的胡子應該幾天都沒刮過了，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腳上的鞋子也很髒，褲角拖在地上還磨破了一部分，就連原來一絲不苟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你怎麼會，到這來？”傅元祁拉了衣服，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你，一直住在這里？”簡潼站在原地，看傅元祁也沒有要坐下的意思，便直接開了口。
“我，對，我一直住在這里。”傅元祁還是很恍惚，昨晚他喝了太多酒，現在都覺得在夢里。
“你的公寓呢？為什麼不回去住？”簡潼大概能想到，可是還是要听他說。
“我，那公寓賣了，這兩年行情不太好，我就搬到這邊來住。”傅元祁低著頭，有點不敢看簡潼。
“那為什麼還要繼續經營下去呢？”簡潼不明白。
“我，舍不得。”網咖是簡潼做的計劃書，健身房里還有簡潼當初來健身時的監控視頻，他一直保留著這些東西，仿佛在這里能夠感受到簡潼的氣息，所以他舍不得關，更舍不得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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