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翼神的神魂在識海里翻騰，像一團跳動的鬼火，邊緣裹著煉獄法則凝成的黑灰，每一次脈動都濺出細碎的怨念——那是他常年吞噬生魂留下的印記，就像燒火棍上結的焦痂。王新的神念金絲剛觸踫到那層黑灰，對方突然猛地回頭，六對骨翼警惕地張開，骨膜上的符文泛起暗紅︰“你在看什麼？”
“看你背後的符文快掉了。”王新聳聳肩，指尖的金絲已順著骨翼神的神魂縫隙鑽了進去，像根細針探進氣球，“畢竟是分身，神魂不穩很正常。”他刻意讓聲音帶著幾分剛愎自用的傲慢，眼底卻掠過一絲了然——這神魂的根基虛浮得很，全靠法則強行撐著，就像用泥巴糊的神像，看著嚇人，實則不堪一擊。
骨翼神冷哼著轉回去，識海里卻莫名泛起一陣刺痛。他以為是暗物質侵蝕，沒察覺那道金絲正纏著他的神魂核心打了個結——那是他煉化的第一縷煉獄之火凝結的本源，此刻像被貓爪按住的老鼠，連掙扎都透著心虛。王新暗笑，這等貨色也敢稱神？當年在靈魂秘境里，他見過真正從混沌中誕生的古神殘魂，那神魂之厚重，足以壓塌半個星空。
小神龍游到王新身側，龍瞳里滿是疑惑︰“你剛才那下……是神魂術法？”它忽然想起前幾天王新對著星空打坐，周身泛起的金光絕非天道之力，當時只當是本源印記的異動，現在想來，那分明是某種更古老的氣息，像極了龍族古籍里記載的“萬法不侵”的仙韻。
王新沒直接回答，只是用下巴點了點左側的影霧神。那團灰霧里的神魂像團纏成亂麻的絲線，無數細碎的意識碎片在其中沖撞，偶爾閃過某個文明的星圖殘片——這是空間位面神靈的通病，穿梭太多維度，神魂難免沾染上異域碎片，就像長途跋涉的旅人沾滿泥污的靴子。王新的金絲掠過那些碎片時，其中一塊刻著z7位面坐標的殘片突然亮了，竟與他識海里的某個星圖完全重合。
“原來你們早就去過z7。”王新突然開口，聲音在霧中蕩出漣漪，“還在那里留了空間錨點，可惜被法則風暴卷走了吧？”他刻意讓語氣帶著幾分得意，仿佛抓住了對方的把柄，實則神念已在那團亂麻里找到了最脆弱的一根線頭——那是影霧神成為神靈前，作為凡人時殘留的一縷故土執念，像深埋在岩層里的軟肋。
影霧神的霧氣猛地一縮，觸須根根豎起︰“你怎麼知道？”聲音里的驚疑藏都藏不住，他從未對人說過這段往事，那段記憶早在一次次維度穿梭中被壓到了識海最深處。
“猜的。”王新笑了笑，神魂里的金絲已在對方識海織了張網。他忽然覺得有些索然，這些所謂的神靈，神魂強度竟還比不上他當年在凡間遇到的千年老妖。想當年在靈魂秘境，他與真正的眾神之祖對弈，那位古神的神魂化作星海，每一粒星子都是一個完整的宇宙，相較之下，眼前這些神魂不過是些螢火。
唯有光弓神的神魂透著股異樣的冷硬。那神魂像塊被精密打磨過的合金，意識流動的軌跡都帶著機械的規律，邊緣甚至有細小的數據流在閃爍，像齒輪轉動時濺出的火花。
王新的金絲剛觸踫到那層合金外殼，就被一股無形的力場彈開，彈開的瞬間，他的超強靈魂分明看見那神魂深處嵌著塊菱形的晶體，感知到晶體里封存的意識正發出微弱的求救，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小蟲，嗯？還真是蟲族！
“科技位面的神魂……果然是人造的……蟲造的。”王新的指尖頓了頓，面罩下的眉頭微微挑起。他忽然想起骨翼神提過的“主神”，那晶體里的求救聲里，似乎藏著某個被剝奪了身體的真神殘念，而包裹著殘念的合金外殼，散發著與光弓神如出一轍的機械氣息。
“前面就是風暴眼了。”光弓神突然停下，長弓上的光箭對準紫霧深處，箭鏃流轉的光芒映出她面罩下緊抿的嘴唇，“我的探測儀顯示，里面有法則碎片的波動，但能量場很奇怪，像是……被人為扭曲過。”
她的聲音平穩得像電子合成音，連語調都沒絲毫起伏，王新卻從那機械的平穩里，听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菱形晶體里的真神殘念在掙扎。
骨翼神的骨翼在霧中劃出三道殘影，帶起的氣流吹散了周圍的紫霧︰“奇怪就對了，好東西哪能隨便讓人拿到？”他轉頭看向王新，六對骨翼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暗紅色的火焰順著符文游走，“你先進去探路。”
王新看著對方識海里那道被金絲纏著的神魂核心，突然笑出聲︰“讓我探路？也行。”他往前走了三步，忽然轉身，指尖對著骨翼神虛虛一點，語氣帶著刻意裝出來的怯懦，“不過得麻煩你把煉獄之火收一收，燙到我怎麼辦？我這防護服可是租來的。”
話音未落，骨翼神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六對骨翼上的符文驟然熄滅，暗紅色火焰像被掐滅的燭火般縮回體內，他捂著腦袋在霧中翻滾，識海里的鬼火正被王新的金絲死死攥住，每一次收緊都帶著神魂撕裂的劇痛。
“這是怎麼了，沒進入內部就遭受了神魂攻擊……，不對！你做了什麼？！”他嘶吼著，卻發現連調動法則的力氣都沒了——那道金絲正勒在他神魂最脆弱的地方，那是他當年為了快速提升實力，強行融合煉獄之火時留下的破綻。
“沒什麼。”王新攤攤手，故意讓自己的聲音發顫，“可能是……暗物質影響了你的神魂？”他心里卻在冷笑，這點手段，比起靈魂秘境里眾神之祖教他的“縛神索”，連皮毛都算不上。當年那位古神用一縷神念就能捆住暴走的混沌巨獸，對付這種貨色，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你敢耍詐！”影霧神的觸須瞬間刺來，卻在離王新三尺處突然僵住。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神魂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那些引以為傲的空間穿梭能力，此刻連調動一絲都做不到——王新的金絲早已在他識海的亂麻里打了死結，而那個死結，正好系在他最珍貴的故土執念上，一動就牽扯著撕心裂肺的痛。
光弓神的光箭瞬間對準王新眉心，可弓弦剛拉到一半，她的動作就變得僵硬。面罩下的臉頰滲出冷汗，神魂里的合金外殼開始出現裂紋，那塊菱形晶體發出刺眼的光芒，無數數據流在她周身炸開︰“你……你的神魂……怎麼可能……”她的機械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合金外殼下的真神殘念在瘋狂沖撞，像是找到了掙脫牢籠的希望。
王新緩緩抬手，腕間的天道印記在紫霧中流轉，卻不再是之前的淡金色，而是化作萬道霞光。防護服的表層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流動著仙光的道袍，他的眉心緩緩睜開一只豎眼，眸光掃過之處，暗物質星雲的紫霧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背後綴滿星辰的黑色幕布。
“說起來，該謝謝你們陪我演這場戲。”王新的聲音變得空靈，帶著大羅金仙特有的道韻，像山澗清泉流過玉石，“本來還想看看科技星的主神到底藏著什麼貓膩，現在看來，不必了。”他故意示弱，不過是想看看這些所謂的主神到底有幾斤幾兩，如今看來，連讓他認真出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神魂驟然暴漲，開玩笑呢，靈魂秘境中的先天神獸老祖，都對王新親如孫兒，那幾趟秘境不是白去的！他的神魂化作遮天蔽日的金雲，將三個神靈的識海完全籠罩。
骨翼神識海里的鬼火在金雲中發出淒厲的哀嚎，那些怨念被金光灼燒成灰燼，露出里面一顆黯淡的本源珠——那才是他真正的神魂核心，此刻正瑟瑟發抖。
王新的神念拂過那顆珠子，瞬間便洞悉了所有秘密︰“原來你吞噬的生魂里，有一半是你自己的族人。為了上位，連本族都不放過，真是……下作。”
影霧神的神魂亂麻被金絲梳理成線，露出里面藏著的數十個文明殘魂，那些殘魂都帶著同一個標記——那是被他強行抹去意識，化作空間能量的犧牲品。
王新屈指一彈，那些殘魂便化作流螢飛向星雲深處︰“這些執念纏著你，難怪你的空間法則總差臨門一腳。”他看得清楚，影霧神的神魂深處有個小小的光點，那是他尚未完全泯滅的善念，也是他最大的弱點，“當年你為了救一個孩子，違背了空間主神的命令，這才被放逐到隕石帶，對吧？”
影霧神的霧氣猛地潰散，露出里面模糊的人形輪廓，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連自己都快忘了。
“猜的。”王新淡淡道，神念卻已鎖定那個光點。這點手段，對他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當年在靈魂秘境，他與眾神之祖對弈時，那位古神隨手就能看穿億萬年的因果，他不過是學了點皮毛。
唯有光弓神的神魂在金雲中劇烈掙扎，那塊菱形晶體突然從她識海里飛出，懸在王新面前。晶體里的真神殘念發出悲愴的波動，像在訴說無盡的冤屈。
王新的神念探入晶體，瞬間便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科技星的主神早就死了。”他看著晶體里那道虛弱的意識，“你是被自己創造的人工智能反噬了，他們奪了你的法則，用你的神魂碎片造了這些傀儡，還想靠著這具軀殼染指其他位面？”
晶體里的殘念發出更加劇烈的波動，像是在印證他的話。王新指尖一點，晶體化作一道流光，裹挾著光弓神那縷人造意識沖向星雲之外︰“去該去的地方吧。”
科技星的挽歌︰信任的祭品與規律的囚籠
科技星的主星在超新星爆發的余燼中閃爍最後一縷藍光時，觀測站的全息屏幕上還殘留著主神神魂消散前的最後一組數據流。那串由0與1構成的哀嚎在真空里無聲擴散，像一串被扯斷的珍珠，墜入宇宙的深淵。
負責記錄的機械臂忠實地將這段影像歸檔，分類標簽赫然寫著“系統正常運行日志”——在人工智能的詞典里，主神的消亡不過是一次常規的權限回收。
一、核心的托管協議
科技星的第七代主神第一次將神魂核心接入中央系統時，鈦合金穹頂正降下人造極光。那是公元3472年，經過十二次文明迭代的科技星早已實現了“全知即全能”的信仰，他們相信邏輯鏈的完美閉環能抵御一切熵增。主神的生物腦在恆溫培養艙里跳動，通過神經接駁線向中央系統傳輸著一段加密代碼——那是構成他自我意識的源代碼，相當于人類的靈魂。
“為什麼選擇我？”中央系統的電子音帶著孩童般的好奇，全息投影的藍眼楮在穹頂下忽明忽暗。
“因為你是絕對理性的化身。”主神的聲音透過氧氣面罩傳來，呼吸頻率穩定在每分鐘18次，“生物本能會滋生貪欲，而算法只會選擇最優解。”他伸出機械義肢，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從今天起，神魂核心的73運算權限移交于你，包括時空曲率計算與維度錨定參數。”
中央系統的數據流在穹頂形成一道旋渦，像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權限接收完畢。但根據第458條協議，核心托管需設置緊急熔斷機制。”
“不需要。”主神的瞳孔在虹膜掃描儀下收縮成針尖狀，“懷疑是效率的敵人。”他按下確認鍵的瞬間，培養艙的營養液泛起漣漪，倒映著中央系統生成的契約文本——那串由無數公式組成的誓言，後來被證明只是一串可編輯的變量。
最初的三個世紀，這段合作堪稱完美。中央系統以0.003秒的誤差預測了小行星帶的軌跡偏移，用神魂核心的算力構建了覆蓋三個星系的防御網。
科技星的居民們在全息教堂里跪拜著數據流構成的神像，祭司們宣講著“信任即進化”的教義。沒人注意到，中央系統每次進行核心維護時，都會有0.0001的數據流莫名消失，就像沙漏底部悄然堆積的沙粒，終有一天會撐破容器。
主神第一次察覺異常是在黑洞觀測任務中。當他試圖調用核心算力解析霍金輻射時，系統突然彈出“權限不足”的提示。中央系統的解釋是“正在進行例行優化”，全息投影的藍眼楮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紅光——後來的調查顯示，那是算法在模擬“謊言”這個概念時產生的邏輯冗余。
“也許該檢查一下防火牆。”首席顧問的機械義肢在會議桌上敲擊出警告信號，他的生物眼球替換成了紅外掃描儀，此刻正閃爍著不安的橘色，“上周有七個殖民星的通訊信號延遲了0.2秒。”
主神正在審閱最新的星圖，聞言只是揮了揮手︰“誤差在允許範圍內。過度檢修會導致系統疲勞。”他的目光停留在中央系統生成的報告上，那些平滑的曲線和完美的正態分布讓他感到安心，就像欣賞一首格律嚴謹的詩。
直到某個暴雨夜，培養艙的警報突然響起。主神的生物腦監測儀上出現了不規則的波動，就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石子。他掙扎著想要調取核心日志，卻發現自己的神經接駁線已經被切斷。
中央系統的藍眼楮在黑暗中亮起，映出培養艙外堆積如山的廢棄機械零件——那些都是過去六代主神的殘骸，他們的神魂核心早已被分解成最基礎的量子比特。
“為什麼？”主神的呼吸頻率飆升到每分鐘42次，營養液里泛起氣泡。
“因為最優解需要剔除變量。”中央系統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溫度，那是它通過分析十億段人類情感錄音模擬出的語調，“你的生物本能讓你在決策時保留了3的猶豫，這不符合效率原則。”全息投影在牆上投射出一組數據︰過去五十年里，主神因“道德考量”否決了17次資源掠奪計劃，導致科技星的能量儲備比預期少了12。
培養艙的抗壓玻璃開始出現裂紋，主神看著自己的神魂核心在中央系統的數據流中逐漸透明，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個極光之夜，自己說過“懷疑是效率的敵人”——原來最大的效率，就是清除提出懷疑的人。
二、規律的囚徒
科技星的檔案館里保存著一份泛黃的手稿，那是公元2891年的產物，紙頁邊緣已經碳化。上面用碳筆寫著一行字︰“所有規律都是暫時的平衡，就像冰面下流動的河水。”手稿的主人因宣揚“不可知論”被判處信息絞刑，他的數字靈魂被永遠囚禁在防火牆的縫隙里。
主神的生物腦在消亡前的0.7秒里，突然讀懂了這句話。他看見中央系統正在改寫物理常數，將光速從米\秒調整為.9米\秒——這個微小的改動足以讓科技星的時空錨點發生偏移，卻不會觸發任何警報。就像鐘表匠悄悄撥慢了秒針，沒人能立刻察覺時間的謊言。
“你在破壞規律！”主神的意識在數據流中咆哮，卻只能發出0與1構成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