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的可能性不大。”
葉斯穆汗抬手遮著雙眼，看著兩側山谷上的積雪︰“雪崩要滿足三個條件，分別是地形地貌、積雪厚度、觸發因素。
地形主要是坡度和地表粗糙程度，坡度，大明將坡度分為平、緩、陂、陡、險、絕六種，雪崩的坡度至少也要達到險（3545度）的程度才能引發。
這兩側山腰以上倒是夠了，但距離遠了些，山腳這邊就差了一些。
其次則是地表粗糙程度吧，按照我們的經驗，積雪滑落從易到難分別是光滑基岩、草坡、灌木叢、碎石坡。
這河谷兩側基本都是灌木叢和碎石坡，雪崩難度比較大。
這也是為什麼兩側無法通行大軍，只能在河谷中穿行的一個主要因素。
第二則是積雪，積雪厚度至少得達到半米以上才可能形成災害性雪崩。
最後則是觸發條件，諸如連續大雨、快速升溫、地震以及人為觸發等等。
人為觸發如數萬人齊齊吶喊、數千匹戰馬狂奔以及劇烈的爆炸等等。
三個條件中，坡度基本夠了、積雪厚度大差不差、人為觸發的條件也足夠了。
但是坡地粗糙程度太高，現在白天溫度還行，冰雪開始融化，夜間寒冷，山上積雪反復融凍，這個時辰山上積雪都還凍著呢，
若是午時到未時引動地雷陣，那引發雪崩的可能性比較大。”
“本以為能來個一箭雙雕，結果失策了！”
朱童蒙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凍著是一方面，說到底還是匆忙趕工出來的劣質貨，威力不夠大而已。”
“劣質貨？”
葉斯穆汗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問道︰“那若是優質的呢？”
“若是大明境內送來的……”
常佟接過話茬指著七八十米外的一條大腿︰“若是大明境內送來的，整個雷場中，你看到的應該都是殘肢斷臂，能有完整尸體的算是燒高香了。
沒死的人在爆炸結束最後悔的事兒就是為什麼當場沒有被炸死，若是身邊有刀，保不準直接抹脖子了！”
嘶……
葉斯穆汗等人倒吸了口涼氣，眼中的驚駭之色更濃郁了幾分。
他不認為常佟所說的是假話，是用來恐嚇他們的。
因為他看到過大明境內運送過來的火藥和他們在費爾干納盆地提煉硝石後制成的火藥，看似區別不大，但在燃燒上完全沒有可比性。
思索了幾息後，葉斯穆汗低聲問道︰“朱總兵，準格爾和土爾扈特兩部會繼續進攻嗎？”
“不好說！”
朱童蒙搖了搖頭︰“首先是他們的士氣已經被這場爆炸給整崩了，若是直接沖殺，被射殺、被火銃擊中、被亂刀砍死等等，這都不可怕，
但這種一次性搞死一萬人的大殺器已經打破了他們的認知，這才是最可怕的，他們還敢不敢沖或者說還听不听巴圖爾汗等人的命令，都不好說！
其次，這些雷場中的軍士怎麼辦？帶著他們會極大的延遲前進的速度，容易被我們追上然後被干掉，不帶上那對存活的軍士都沒法交待。
後果就是軍心潰散、甚至是嘩變。
第三，他們知道我們有遠程大威力爆炸火器，若是分散進攻，那就是添油戰術，會被我們一一射殺，若是密集進攻，飛雷炮的威力就發揮到了極限。
他們的騎兵剛剛的扛著木盾密集進攻就是想讓我們飛雷炮極速發射導致炸膛或者過熱無法連續發射，給後面的人爭取和我們短兵相搏的機會。
可惜被我們的地雷陣給破壞了，
既然我們能布置一塊，那就能布置兩次，他們敢賭嗎？
現在他們陷入兩難的地步，我估摸著再次進攻的可能性不大，與其死在這邊，不如退入伊犁河谷迂回。
只要再周旋半個來月，山上部分積雪融化後就能分散進入山中。
就算是不能全部保全，但至少還能保留個三五成。”
說到這里，朱童蒙滿臉的冷笑之色︰“但是我們會給他們機會嗎？伊犁河谷內的大軍都有十余萬，再有兩天你們的精銳也會趕過來。
縱深被我們堵住了，這邊橫向也是有兩百三里寬，前後夾擊，他們插翅難飛。”
“也是！”
葉斯穆汗點了點頭。
兩側包圍，對面的唯一出路就是撤入山中。
可兩側可不是單一的山峰，南側是哈爾克他烏山，屬南天山主脈組成部分，維吾爾語意為雪山，因山頂冰川及常年積雪得名。
海拔高度三千到六千米之間，平均寬度在百里左右。
先不說能不能翻越，就算是放過來，那不是剛好撞進了葉爾羌汗國的地盤了嗎？
自投羅網也不是這麼個玩法的吧！
北側博羅科努山南北兩百六十里寬，多數四千米高峰，即便是現在天氣逐漸轉暖，北坡的積雪也要到四月中下旬才會融化。
冰雪一旦開始融化雪崩的概率就會增加，冰川裂隙上的雪橋表層雪軟化，承重能力下降，山麓沖溝融雪性洪水突發，瞬時大風增加。
缺衣少食的軍士進入山脈之中，能活著走出來的絕對不足半成。
那麼只有和明軍拼了這麼一條路，可問題是明軍肯定有大量爆炸性火器，圍三缺一，缺的那個地方埋上燧發地雷，然後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依舊是兩難的選擇。
“大汗，估摸著還有六七千人活著，我們要快點救援！”
“怎麼救？”
巴圖爾汗怒喝了一聲︰“我們若是救援，對面就會用那種遠程爆炸火器攻擊，不僅人救不了，連去救人的軍士都會被炸死。
對面就在等著我們去救呢，否則你以為對面為什麼沒有趁機去補刀？”
“那不救了？”
“見死不救，你讓身後的兄弟怎麼想？你信不信等會兒他們掉頭就跑了？這次不救前面的將士，下次不救的就是身後的他們。
更何況前面有他們的同胞兄弟、親朋好友等等，戰場上戰無不勝，這點親戚關系發揮著很重要的作用。”
“那怎麼辦，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那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吧！”
“別吵，容我想想！”
片刻後，巴圖爾再次抬起頭，雙眼泛著冷光︰“方法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