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天鐘、無字書，還有這天機閣的“萬物”。
徐年現在只要點點頭，便成了唾手可得之物。
他都不必擔心柳道子會不會賒賬不給，不僅是徐年自身有不被騙的底氣，更因為柳道子可是在沈其風的面前與書院認可的徐先生討論的這些事情。
君子不可欺。
怎麼可以在有鹿書院的院長面前欺先生呢？
但在這世人求都求不來的天大機緣面前，徐年只是輕聲說道“日後若是遇到良材，自當引至天機閣，或是天機閣出了什麼事端，我也願出手相助，但是這閣主之位，梳天機而理萬物，我年少淺識，難以勝任。”
機緣雖好。
但這因果也重。
看看柳道子自己就知道了，這天機閣閣主的位置可不好坐。
當然。
柳道子這也不是以重利引誘徐年往火坑里跳。
不是在坑他。
能夠坐享天機閣數千上萬年以來的底蘊，這能算什麼禍事呢？
只是人各有志。
徐年志在何方暫且不論，至少是沒想過要當天機閣的閣主，畢竟他也就和柳道子接觸過，連天機閣的山頭在哪兒都一無所知，怎麼可能就冒然接下這閣主之位，承下這不知深至幾許的因果呢。
柳道子的臉上有遺憾，但沒有意外，在開這個口之前，他就已經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徐國公年少歸年少，但說是淺識，確實是自謙過頭了，單說這天外魔人之事，若非是徐國公你們挖出了真相，這天下人都還蒙在鼓里，不知往後會引發多大的弊端。”
柳道子這話既是在捧徐年，也是透露出了一個信息。
即便是傳承已久攬遍天機的天機閣也對來自天外的魔人一無所知。
那麼柳道子要如何找到線索呢？
從萬物可知這缺失的“一”。
在之前，柳道子是連“缺失”都不知道，現在他知道的“缺失”，便可從萬物著手，溯源出“一”。
沈其風輕笑著說道“柳閣主是為天下人抱薪，若是有朝一日這天機閣的傳承岌岌可危，不僅是徐先生，儒家也不會置之不理。”
“既然沈院長都這麼說了，柳道子便代天機閣先行謝過了。”
時日無多的柳道子如今所謀，無非是天下與天機閣的明日。
找出這魔人下落，天下的明日自然豁然兩三分。
有了徐年與沈其風的承諾，天機閣的明日也能續上兩三分。
私情與公義皆已成全，柳道子便已經沒有了顧慮，垂垂老矣的身軀里仍然使喚得動的丹田靈力運轉成周天。
滌天鐘與無字書這天機閣傳承下來的兩大至寶。
鐘懸于頭頂。
書浮于身前。
便開始了從萬物溯一的天機推衍。
“徐國公，且看仔細了，滌天鐘可滌蕩天機，無字書可覆寫天機，兩相結合便是這大世天機紊亂不堪猶如亂麻，也可拆出脈絡辨出毫厘，再以天機閣所察萬物，便能算盡天下與古今，以所知來勾勒出所缺，便可知這所算天機遁去了何方……”
天機閣的至寶怎麼用，有必要告訴徐年嗎？
柳道子這還是“賊”心不死，想要讓徐年心動，接下天機閣閣主之位。
不過徐年豈是這麼容易心動的呢？
你要我仔細，那我就大大方方看仔細，反正是有益無害，但這閣主之位，你也沒開口說要願意當閣主才能看，只要我不心動自己開了這個口，便可當做不存在了。
屬于是糖衣炮彈打了過來，把糖衣仔細吃了，炮彈就丟到旁邊不管了。
不過徐年越看，越發覺到這天機閣確實是非同一般。
雖然徐年也修有天機秘法，但他畢竟缺少了言傳身教只能自己琢磨，靠著悟性自悟，當然不能說差，但比起這天機閣萬載積累的真傳，確實是差了火候。
頭頂滌天鐘，手書無字書的天機閣閣主柳道子，借著與天機閣息息相關的那些已經包羅天下的因果，真正是做到了縱覽天機，萬物顯于胸懷的地步。
盡管這每一道因果線都不算粗，甚至可以說是脆弱，但是一根脆弱，這成千上萬根疊在一起，卻儼然能夠描摹出天地萬物之相。
柳道子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從這天地萬物里。
尋找缺了的那一塊圖案。
這就仿佛是拼圖，雖然缺了一塊，但只要把其他的拼圖都擺放到了位置上，剩下的這一塊是什麼形狀，自然而然就顯了出來。
沈其風是儒修，看不懂這莫測天機，只是默默飲茶，以一個門外漢的視角來坐觀這場放眼天下應該都是數一數二的天機戲，爾後他看著看著，便微微皺了皺眉頭，悄然招手握住了筆，有浩然氣在筆尖醞釀。
這是要出手相助了。
不過不是天機出了什麼問題，沈其風再博學多才，也不至于看出天機閣閣主的天機推衍出沒出錯，他只是看出了柳道子自身出了問題。
撐不住了。
這場天機推衍，大概是算得太多，看得太多了，對靈力的消耗過大，柳道子已經有難以為繼的跡象了。
但是這描摹天下萬物的天機畫卷。
還在徐徐展開。
未到收尾的階段。
“清風忽至，神清氣爽。”
沈其風提筆寫下了八個字，八個字化成了清風吹過柳道子行將就木的身軀，經過這清風一吹，柳道子的的確確是精神了幾分，但是沈其風的眉頭卻沒有就此舒展。
這只是治標，還未治本。
本是什麼？
是靈力的虧空。
但是沈其風也沒法提筆一揮，憑空就補上柳道子虧空的靈力，他是儒修又不是道修，哪來的靈力填上空缺呢？不過憑借著言出法隨之力，聚攏游離在天地間的靈氣，這卻還是能夠做到。
就是不知道這是否夠用呢？
沈其風正要提筆，筆鋒卻忽然一頓，因為徐年走進了徐徐展開的天機畫卷中，在滌天鐘和無字書的光華籠罩之下，他伸出手在柳道子的肩上輕輕一拍。
一拍之下。
如同久旱逢甘霖。
柳道子體內的丹田再度得到了充沛的靈力滋養，那些險些中斷下來的天機畫卷，得以順暢地繼續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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