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進來，正在嗑瓜子的老板娘立刻站了起來，瓜子殼從她指間掉落。
可是當她看到老人的打扮時，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嘴角的弧度慢慢拉平。
等她再看到甦木兩人，眉頭皺了皺，不過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中的瓜子扔回了塑料袋里。
看這架勢，老頭來買蛋糕，後面還有人拿著手機拍攝，這不會是想找事訛她吧？
“同志，你家最便宜的蛋糕怎麼賣？”
老人站在玻璃展台前，雙手不安的搓動，看著五顏六色的蛋糕有些羞澀的問道，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
老板娘看了舉著手機的景元光一眼，不情不願的說道“最便宜的是四寸的小蛋糕，五十八。”
听到價格老人呆住了，渾濁的眼楮瞪得老大。
他手里的錢連五十都不夠了。
“同志能商量一下嗎，您給我做個兩寸的行嗎，我這里還有三十多都給您。”
老人賠著笑臉，顫抖的手把手里皺巴巴的鈔票遞了過去。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滿臉皺紋的老人，又瞥了一眼正在拍攝的景元光，最終嘆了口氣，把錢接過去後說道“算了，看你這麼大年紀了也不容易，還是給你做個四寸的吧。”
她的語氣軟化了些。
老人趕忙雙手合十，布滿皺紋的臉上綻放出感激的笑容，不停的彎腰對著老板娘鞠躬，雪白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謝謝，謝謝同志”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四寸的蛋糕做的很快，僅僅只用了五分鐘，就是用一個蛋糕胚外面抹了一層薄薄的奶油，上面什麼裝飾都沒有，白色的奶油表面還能看到抹刀的痕跡。
可是老人拿在手里時，臉上的笑容卻把褶皺都擠在了一起，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大爺，過生日的人多大啊。”
老板娘問了一句，手上的動作輕柔了些，把蛋糕裝進一個簡易的紙盒里。
“八十一了，比我小兩歲。”
老人笑著說道，眼楮眯成了一條縫。
老板娘從櫃子里翻找了一會兒，拿出兩根“八”和“一”造型的蠟燭遞給了他，蠟燭已經有些褪色，看起來放了很久。
“這個回去以後可以插在蛋糕上。”
她的聲音不再那麼生硬。
老人接過蠟燭，又是一陣連聲道謝，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拿著蠟燭，生怕弄斷了。
出了蛋糕店，老人有些忐忑的看著甦木，嘴唇蠕動著“後生，錢都花完了。”
甦木笑著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大爺，我能去你家里看看嗎？”
老人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蛋糕，又看了看甦木真誠的眼神，布滿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跟著老人穿街過巷，走過坑窪不平的小路，用了二十多分鐘才來到了老人的家中。
甦木站在門口，看著這一間牆皮都掉了的破房子，裂縫像蜘蛛網一樣在牆面上蔓延，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屋檐下掛著幾個破舊的塑料袋，在熱風中輕輕搖晃。
“屋子小，你們別嫌棄。”
老人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用肩膀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甦木微笑著搖搖頭，隨著老人走進屋內。
悶熱的空氣夾雜著說不清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大的房間里有一半的空間堆滿了壓扁的紙殼和踩扁的塑料瓶，整齊的碼放在牆角。
另一半則是放著一張銹跡斑斑的鐵架床，破舊的被褥被墊在下面，洗得發白的床單上打著補丁。
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白發老人，深陷的眼窩里是一雙渾濁的眼楮。
“桂蘭，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老人蹲在床前，提著蛋糕興沖沖的說道，聲音突然變得輕快起來。
“是蛋糕啊。”
他補充道，像哄小孩一樣晃了晃手中的紙盒。
床上的老人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他，干枯的手指動了動，吃力的抬起手為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而這個舉動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手臂又很快無力地跌落在床上，發出輕微的“啪”的一聲。
老人不好意思的回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我老伴腦梗了兩次，已經不能說話了。”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蛋糕盒子。
甦木看著這間在夏日悶熱環境中散發著霉味和藥味的屋子，牆角還有一攤未干的水漬，忍不住問道“您沒有子女嗎？”
面對甦木的問題老人沉默了許久後才平靜的說道“死了，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兒媳婦早就跑了。”
床上躺著的老伴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緩緩舉起手在老人眼楮上擦了一下。
嘴角微微蠕動，好像在說“別哭。”
老人扭頭看了老伴一眼，伸手溫柔的把他貼在臉頰上的白發捋到耳後。
然後扭頭看著甦木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孫子剛出生就確診了白血病，為了給孫子治病家里的錢都花完了。”
“可還是不夠，後來又把房子賣了，結果最後錢沒了孫子也沒保住。”
“兒子因為孫子的事長期不上班也丟了工作，後來跑外賣在一個下雨天的晚上撞在了護欄上，去了醫院沒有搶救過來。”
“兒媳婦後來也走了，其實她就算不走我們也要讓她走，不能讓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耽誤了她下半輩子。”
甦木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這麼熱的天屋里最起碼得有個電風扇吧。”
老人苦笑著擺了擺手道“這里沒有電，房子也不是我們的，我找到這里的時候，這里連門都沒有，更別提電了。”
景元光看著老人忍不住問道“您沒有退休金嗎？”
老人咧嘴笑了笑說道“有退休金的話誰願意住在這里。”
景元光也覺得自己問的問題有些傻。
牆角堆著的紙殼和瓶子明顯就是老人的唯一收入，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力所能及的事。
“要不我把蛋糕切開咱們一起吃吧。”
老人不好意思的說道。
景元光沒有說話，看向旁邊的甦木。
甦木卻笑著點點頭說道“好啊，咱們一起給大娘過個生日。”
听到這話老人本來有些緊張的神情放松下來。
人就是這樣，落魄的時候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麻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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