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原本就陰沉的街道此刻安靜得如同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停尸房，死寂的氛圍像一塊無形的巨石，沉沉地壓在每一寸空氣里。
只有獨眼巨人那沉重得如同巨錘敲擊地面的腳步聲，在堅硬的混凝土路面上有節奏地回蕩著，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們緊繃的神經上。
朱赫夫微微側身，透過百葉窗那狹窄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窺視著。
只見一個足有三米高的鋼鐵怪物正邁著機械而僵硬的步伐，緩緩地朝著巷口走去。
它那龐大的身軀在昏暗的月光下，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仿佛要將整個巷口都吞噬進去。
這鋼鐵怪物身上配備的猩紅掃描儀，如同一只邪惡的獨眼，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芒，冷冷地掃過巷口的每一個角落。
它那多管機槍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就像一條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準備吐出致命的毒信。
12.7毫米的彈鏈從機槍上垂下來，一節一節地晃動著，活像一條隨時準備噬人的機械蜈蚣，讓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朱赫夫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奈和悲哀。
如今，就連那些平日里最猖狂、最無法無天的律賊都明白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在這獨眼巨人般的重機槍面前，他們就算掏出一把小刀的速度，也遠遠比不上它那精準而迅速的瞄準系統完成鎖定的速度。
曾經那些在街頭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幫派分子，此刻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
曾經，抓捕行動是警局里最緊張刺激、也最充滿挑戰的工作。
警察們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和勇氣，與那些狡猾的罪犯斗智斗勇，每一次成功的抓捕都像是一場勝利的戰役。
可如今呢？哪還需要什麼抓捕行動？
街面上的那些幫派分子，要麼已經靜靜地躺在太平間那冰冷的鋼抽屜里，永遠地閉上了眼楮；要麼就像一群被獵人驅趕的獵物，正被警察一家一家地揪出來，像拖拽著死狗一樣拖拽到街道上，接受他們應有的懲罰。
朱赫夫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和不安。
而這些陳年檔案，就像被塵封在歷史角落里的舊書，本不該在這個時候被突然翻出來。
這就像是在一場毀滅性的核爆過後，人們卻聚在一起討論火柴的保存方法一樣，既荒謬得讓人覺得可笑，又透著一股毛骨悚然的刻意。
他隱隱感覺到，在這看似平常的舉動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就像黑暗中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悄悄地操控著一切。
他的手指無意識在大腿上輕點著，那有節奏的敲擊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了，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些被特別標注的卷宗，仔細地翻閱著，眼神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卷宗有一個驚人的共同點︰里面涉及的警察，現在不是已經升到了內務部，位高權重，享受著榮華富貴；就是被調去了莫斯科，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著自己的才華。
亦或是轉到了其他的部門……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直接掌握著城市運轉部門。
朱赫夫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底迅速蔓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那顆狂跳的心卻怎麼也無法平靜。
他湊近那些檔案紙，鼻子輕輕抽動著，那檔案紙散發出的霉味鑽進他的鼻腔，讓他感到一陣惡心。
然而，在這霉味里，他似乎還混進了一種更危險的東西，那聲音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進他的心里——像是保險栓被悄悄打開的金屬摩擦聲。
窗外，獨眼巨人巡邏的轟鳴聲再次傳來，那聲音太規律了，規律得就像有人正在用這些鋼鐵怪物精心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
這張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逐漸將整個城市都籠罩其中。
作為將他們給帶過來的人，朱赫夫雖然不能說全都看了一遍但至少也是看了不少大致的閱覽了一下。
有相當的一部分都已經是成年往事了……並且說句不好听的。
死人有什麼可以追究的地方呢？
學校那邊的情況朱赫夫沒參與其中，但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朱赫夫還是很清楚的。
沒一個活口……並且那些律賊還有黑手黨只是被欺騙的炮灰，連帶著之前的暴動還有爆炸都是那些人組織並策劃的。
按道理來說大家的仇也已經報了，更何況大部分的黑手黨還有律賊都已經被干死了，雖然他听說還有一小部分試圖負隅頑抗但將他們給包圍的可是步戰車這些東西，就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泛起風浪。
完全不可能的啊……
而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隊長好像是在做一件結果早就已經提前完成，甚至已經被放在了面前的事情，結果已經產生了無論在做什麼其結果也不會變的。
甚至就連鞭尸可能都做不到，因為12.7毫米口徑下的重機槍彈，是不會有任何全尸的，甚至拼起來都是在給法醫出難題，最多也就只能用膩子或者是鏟子從牆上刮下來或者是從地上鏟起來。
追查這些人曾經做過些什麼，在眼下已經沒有了重大意義，畢竟哪怕是那些目前還或者打算負隅頑抗的家伙，最後的結果可能都是槍斃半小時。
如果不是因為大部分律賊都不會有什麼兒女的話，估計九族都要地下一起團員。
所以這真的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嗎？
至少朱赫夫並不認為自己的隊長會在這個時候做出沒有意義的事情，並且就從隊長臉上的表情來說，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會很困難並且絕對會面臨超乎想象的阻力。
至少在隊長的認知當中是這樣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能讓隊長認為情況非常嚴肅，並且還會遇到超乎尋常的阻力和困難的，就目前來說顯然不單單只是武力上的問題。
而是某種更為嚴肅的事情……
無法依靠武力來徹底解決，並且還跟這些卷宗有關且不是律賊……朱赫夫已經感覺自己非常接近真相了，至少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是沒什麼問題的。
並且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些案子的數量很不對，雖然說一個市有犯罪時很正常的一件事，這完全可以理解。
可問題在于，如果只是這些年來所有的刑事案件的犯罪也就罷了，可偏偏篩選出來的全都是跟律賊還有黑手黨活動有關的卷宗就這麼多的話，那麼這個數量顯然是很不正常的。
並且這個數量跟他們的認知有著極為嚴重的脫軌……雖然說最為特警隊的一員，並不是所有有關于律賊或者是黑手黨的行動他們都會參與到其中。
但也不至于听都沒听過……雖然朱赫夫來的時間不長，但就這些卷宗的數量來說，自己來的這些年，相似的時間也沒少發生。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們從未听說的這些案件……究竟是他們自身的消息閉塞導致跟其他部門存在著嚴重脫鉤的現象。
還是說存在著一些其他的問題呢？
但在這之前，朱赫夫要先喝一杯給自己降降溫，畢竟這本來就不是他需要頭痛的事情。
咕咚~
朱赫夫接過隊長推過來的杯子當即給自己灌了一口，但卻沒選擇一口悶下去，一來是他不知道這杯酒的度數到底是多少，要是隨便一口下去的話，很容易見到第二天的夕陽。
二來呢，也是他本人的習慣，先淺淺的嘗一口，避免口味不合適導致身體產生本能的排斥反應，要是一個不小心將喝下去的酒給吐出來的話，那場面絕對會很尷尬的。
“呼……這真是……”在注意到隊長臉上的表情之後，朱赫夫沒說更多的贊美之詞，此時此刻提那些顯然是有些不合適的。
而鮑里斯隊長並沒有在乎這些，而是目光牢牢鎖定在了檔案上……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全都在這些檔案卷宗上的內容。
“……”
鮑里斯隊長的身姿依舊挺拔如松，可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眼中一閃而過的疲憊，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觸踫了一下最上面的一本卷宗，粗糙的紙張質感從指尖傳來，仿佛帶著那些案件背後無數受害者的痛苦與絕望。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這一摞卷宗，心中頓時如翻江倒海一般，絕望的情緒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這些卷宗，每一本都代表著一起棘手的案件，每一個案件背後，都是黑手黨和律賊們肆意妄為的罪證，是無數家庭破碎的悲劇，是社會治安千瘡百孔的寫照。
自己之前到底被蒙騙了多久……
“特麼的，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鮑里斯隊長在心里暗暗咒罵了一聲，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他仿佛看到那些黑手黨和律賊們，如同陰暗角落里的毒蛇，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里穿梭游走，肆意地吐著信子，釋放著毒液，而自己和同事們卻像是一群徒勞的捕蛇人，盡管拼盡全力，卻總是難以將他們徹底鏟除。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些人口失蹤案件中受害者家屬們絕望的眼神，那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他想起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地承諾，一定會將罪犯繩之以法，還社會一個安寧，可如今，面對這堆積如山的卷宗，他卻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力。
雖然壓力上讓鮑里斯隊長感覺到如此的無力，但情緒上的爆發鮑里斯隊長已經著實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本來抱著一份期待，但在看到內容之後……就只感覺自己可能要去醫院給自己配個降壓藥了。
“特麼的，跟這群蟲豸們在一起怎麼才能搞好治安呢？！”鮑里斯隊長短暫昆蟲學上身，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確實能稱得上是除蟲射日。
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寂靜的檔案室里回蕩，顯得格外沉重。
他深知，這些黑手黨和律賊們就像城市肌體上的毒瘤，如果不徹底切除，就會不斷擴散，侵蝕著整個社會的健康。
可要切除這顆毒瘤，又談何容易呢？
他們背後隱藏著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有著強大的勢力和保護傘，每一次的打擊都像是觸踫到了一個巨大的蜘蛛網，稍有不慎，就會被纏得死死的。
這一點鮑里隊長很清楚，如此龐大的一個組織怎能可能不讓人抓住一點尾巴，更是在這個城市寄生那麼長的時間，如果只是一兩個那麼小小的寄生蟲，或許可能因為疏忽而漏掉了，但這是一個組織，一個組織的存在並且還是長期有著各種活動的組織，怎麼可能不被察覺。
那麼思來想去，其實合理的解釋也不多了……有人沒讓他們看到。
畢竟作為特警隊，如果在察覺到這種惡性組織並且還了解城市當中有著這樣般惡性事件還不出動的話，那麼對于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于是，那些案件根本就不需要通知或者讓他們知曉，畢竟鮑里斯隊長所率領的隊伍，所要做的也不過是在接收到任務之後，迅速出發完成任務目標罷了根本不會有任何過多的停留。
所以想要隱瞞他們其實還真的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而如今在今天，在現在……是個絕無僅有的機會。
“說。”鮑里斯隊長從文件堆里抬起頭，鋼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洞。
他注意到警員顫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還是菜鳥時，在緝毒現場握槍的手也是這樣不受控制。
那時老隊長拍了拍他肩膀。
“恐懼是活著的證明，孩子。”
警員注意到隊長左胸的勛章有些歪斜，那是三年前追捕連環殺手時留下的彈痕紀念。
此刻勛章邊緣反射著冷光，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他突然想起法醫報告里那些冰冷的數字︰七名受害者，平均年齡二十三歲，最年輕的才上大二。
“他們……他們說如果繼續查下去，會牽扯出……”警員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里。
他看見隊長敲擊桌面的手指突然頓住，鋼制桌面上的凹痕清晰可見——那是去年聖誕節，隊長得知線人被滅口時用拳頭砸出來的。
鮑里斯隊長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想起卷宗里某頁被紅筆圈出的名字，那個在市政廳十二樓辦公的“慈善家”，上個月剛給警局捐贈了三輛新警車。
此刻窗外閃電劃過，照亮了牆上“為人民服務”的鍍金標語，那些字在雨幕中扭曲成猙獰的笑臉。
“牽扯出什麼？”隊長的聲音像生銹的鉸鏈。
他看見警員軍裝第三顆紐扣有些松動，那是去年全市大比武時，這小子撲倒持槍歹徒留下的紀念。
此刻那顆紐扣在顫抖，如同他內心某個正在崩塌的支點。
朱赫夫深吸一口氣。
“說會動搖……動搖整個體系。”話音剛落，走廊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清潔工正慌亂地收拾打翻的消毒水桶，液體在地面蔓延成奇怪的圖案，像極了某張地下關系網的拓撲圖。
鮑里斯隊長站起身，制服下擺的褶皺如同干涸的河床。
他走到窗前，看著模糊的城市輪廓。讓他想起法醫照片里受害者頸部的勒痕。
突然，他抓起桌上的卷宗砸向牆壁，紙張雪片般飄落，其中一張輕輕蓋住了牆上的“優秀警隊”錦旗。
“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