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鹿呦之所以會到羅浮城去找白善,除了參透白善給的話外之音外,還因為那里,正是前世白君珩將她擄走之地。
既是一切因果開始之地,也該結束在那里。
而白善也不負所望,告訴了她所有的一切。
半年前,羅浮城,鹿鳴灣客棧。少女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乞丐裝,狐疑地看向對面的青年,
“你確定我穿這樣,能令白君珩心軟不殺我?”
白君珩此人陰狠又歹毒,前世既能用酷虐非人的手段將她殺死,又怎會因她換一身衣服,就放過她?
看著那張與故人約有八分相似的容顏,以及這一身熟悉的乞丐裝扮,白善微微發怔,竟是彈指一揮間,已過上千年……
看著少女不解的神色,他垂眸斂色,笑了笑,從一靈器里拂出一只烤得色澤金黃,皮脆肉嫩的烤鴨,指了指道,
“再加上這個,我保證,他絕不會殺你。”
頓了頓,又繼續補充道︰“當然,你還得再學幾句話才行。”
鹿呦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你想讓我扮演那個阿榆,然後接近他,再殺了他?”
白善搖頭︰“非是如此,白君珩沒有那麼蠢,會把別人錯認成小姐,否則,他前世也不會殺你了。”
鹿呦略一沉思,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靜待他的下文。
“我們需要的,只是他暫時的心軟和迷惑,待他自己發現你血脈的特殊,和——”
白善目光一抬,凝向她脖頸間的淚滴吊墜,語氣多了幾分沉澀,
“和小姐所留下的這枚魂珠,那他必會想方設法,將你當做復活小姐的容器,而屆時,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鹿呦緩過味兒了,“也就是說,咱們只能賭一局,賭他,對你家小姐依舊深情不改,而我若被他看中,成為復活的容器,就能趁與他待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動下手腳?”
白善唇角微勾,“不錯,他身負冥毒千萬年,當初接近小姐,也是為了解身上的毒,而你身為月魅族人,他對你身上的血液,是絕對無法抵抗的。
只要他吸一次你的血,你就能趁機將小姐當初特地為他煉制的靈紋血咒埋進他體內。
待到吸夠九十九次,血咒成型,便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刻,也是我們該動手之時。”
“一場豪賭……呵……”鹿呦摸著下巴,緩緩靠在交椅上,漫漫道,“但白君珩身負妖魔兩神血脈,又修行了上萬年,這般修為,僅憑一個血咒便真能將他擊敗嗎?”
“自然還不夠。”白善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你還記得,我與你第一次相見,所預言的那句話嗎?”
鹿呦目光微轉,斜睨向他,“【相克死局,非外力不可破也?】你的意思是,天罡神盤?”
白善勾著唇,輕頷首,“不錯,正是妖帝月歸冥,我們還需與他聯手,借助天罡神盤的神力,方才能破這必死之局。”
鹿呦眉梢微蹙,半晌,挑眉一笑,“听起來,好像有意思多了……”
“神諭卷和洛圖之書被雲義解了多年,如今,似乎也只剩下幾塊碎片還未找齊……”她緩緩道,眸色變深,“但我若現在將一切和盤托出,他必不會同意我此番冒險之舉,此事……還需先生,從中周旋。”
她看向白善,“若是我敗了,一開始就被白君珩殺了,也煩請不要告訴他,只當我一個人逍遙快活去了罷,讓他以為我就是個無情之人,也好過兀自痛苦。”
白善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反駁。
月歸冥此人,若真有那麼好打發,他也不能在短短不到百年內,就成為妖界眾域之主了。
鹿呦坐在那里沉思良久,心里愈漸平靜,倒也多了幾分赴死的從容,輕吸了一口氣後,又將目光睇到白善身上,
“現在事情既已明了,你也是時候該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吧?你家小姐和我,又究竟是何關系?”
白善垂了垂睫,無聲嘆息一聲,慢慢將目光轉向窗外,看著那春雪未消的抽芽新柳,怔怔出神。
“事情,還要從一個同樣明媚的午後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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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鎭∼各位父老鄉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咱們鹿鳴酒樓今日新店開業,所有酒菜一律半價!一律半價!”
“咚咚”的敲鑼打鼓聲,伴著掌櫃的高喊聲,喜氣洋洋的砸在人來人往的街上,頓時吸引了一大幫看客圍了上來。
眼見人越來越多,一道頗為得意的少年聲喜滋滋地響起,“怎麼樣?阿榆?我就說,這一塊地段不錯吧,在這兒開業,肯定能吸引不少人來!這甭管妖族的,魔族的,還是人族鬼族的,我就不信,能有人受得了這半價酬賓的誘惑!”
少年刷地一下打開折扇,一身鵝黃瓖金邊的錦袍,勾勒出高挑的身姿,不過十四五歲,卻已是通身的氣派,一看就貴不可言。
“行啊!不愧是江家的下一任家主,江大公子哈!這腦子就是比別人轉的快。”
一旁的少女拍拍他肩膀,打趣笑道。
看她年齡不過十二三歲,卻生得靈動秀美至極,眉目間灑脫張揚,略有些懶散意味,配著身上的那一襲破爛粗布衫,倒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少年自豪一笑,扇子‘啪嗒’一收,又湊過去小聲道,“那你是先在這兒待一會兒,吃個飯再走,還是先去鬼市那邊兒看看情況?”
少女眉心染上一縷輕愁,摸了摸腰間短匕,嘆道
“母後的病是越發嚴重了。還是先去鬼市吧,听說那里來了個奴隸,長得跟阿善一模一樣,我去踫踫運氣,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像。”
說著轉身就走,江岳頓時追了上去,“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