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對著為首的赤陽子一招手道。
“赤陽兄！”
葉響注意到，為首那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利劍。
古怪的是，在他身上，葉響看不出任何修為。
反倒是靈視開啟後，葉響在對方的背後劍柄中，感知到了強烈的星璇之力。
星璇境巔峰！
同時，那人身後跟著七八名同樣裝束的弟子。
他們個個氣息凝練，眼神銳利，腰間佩劍雖未出鞘，卻也隱隱發出低沉的嗡鳴。
借著佩劍上方傳來的氣息，葉響可以斷定，這群弟子，竟然也都是結丹境界！
“凌鋒？“
赤陽子看清來人，眉頭微挑，眼中金焰稍斂，但警惕未消。
“你們這群‘藏鋒谷’的瘋子也來了？”
他認出了來人，正是藏鋒谷大弟子凌鋒。
“哈哈，沒想到自一年前在秦嶺偶遇，你救我一命，已經過去這樣久了！”
凌鋒大笑著走到近前，對著赤陽子鄭重抱拳一禮，動作干淨利落，帶著劍修特有的剛硬。
“赤陽兄，別來無恙啊！秦嶺救命之恩，凌鋒銘記于心，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潼關此行凶險，若有用得著藏鋒谷的地方，赤陽兄盡管開口！”
說著，凌鋒的目光掃過周圍混亂的場面。
眉頭微蹙，眼中閃過厭惡之情，但語氣依舊沉穩。
“此地污穢，不宜久留。赤陽兄，我等先行一步，潼關再會！”
說罷，凌鋒不再多言。
他身後一名弟子越眾而出，解下腰間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猛地向渾濁湍急的河面一抖！
嘩啦！
十余顆大小不一、散發著微弱妖氣的妖元如同雨點般落入咆哮的濁浪之中！
那些妖元顯然來自不同的老仙，有些還帶著未曾干涸過的血跡！
“人級妖元？！”人群中有人驚呼，“他們……他們竟然打算用妖元去買命？！”
“藏鋒谷……果然名不虛傳！听說他們修煉的‘藏鋒劍訣’，就是要以劍吞噬妖元，淬煉劍意！這些妖丹，想必是他們一路斬妖所得！”
凌鋒看也不看那些沉入河底的妖丹，目光直視船頭的老船夫，聲音清越。
“船家，此乃我藏鋒谷弟子斬妖所得妖元精粹，以此‘命’相抵，可否登船？”
老船夫依舊低著頭，自顧自抽著煙。
煙霧中，他抬起枯手隨意地揮了揮，算是默許。
凌鋒對著赤陽子再次頷首，隨即帶著藏鋒谷弟子踏上那腐朽的船舷。
見得此狀，岸上眾人再次嘩然！
“妖元！原來投入妖元也可以！”
“原來不只是人命！妖元也行！”
“快！誰有妖元！拿出來！”
新一輪的喧囂開始了，一部分人的目標不再是身邊的人，而是來自于老仙的妖元。
只是妖元本就不是什麼容易得來之物，大部分人也只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郝邱看著這一幕，眼楮都直了，目光立刻落在了季寧身上。
他湊近幾步，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搓著手道。
“季姑娘……你看，這妖元既然也能抵命……你手上不是有……有那黃泉渡老仙的妖元嗎？那可是地級妖元！價值連城！不如……不如拿出來，咱們幾個一起用？也好早點上船離開這鬼地方！”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袁楊和赤陽子，試圖拉攏他們一起游說。
季寧臉色一寒，左手袖中紫芒隱現，蝕心蠱蠢蠢欲動。
她的聲音冰冷如刀︰“郝邱，你找死？”
袁楊眼神閃爍，沒有作聲。
赤陽子眉頭緊鎖，剛想開口呵斥。
“住手！”
一聲冰冷的斷喝，驟然打斷了郝邱的貪婪和季寧涌起的殺意！
……
隨著廝殺、交易在渡口不斷進行。
原本擁擠的口岸變得松弛了不少，越來越多的人成功登船。
“時間差不多了，抓緊嘍~”
老船夫回頭瞥了眼空悠悠的門洞，笑嘻嘻地喊道。
就在口岸剩下的人群還在遲疑之際，一道身影走上了船幫。
來人正是葉響，但見他雙手空空，似乎並沒有拿著該有的“買路錢”。
“哪兒來的傻子，是想空手套白狼嗎？”
“他怕不是要被船夫直接扔到河里喂河神了！”
場下不乏有些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人。
只是他們期待的畫面沒有發生。
葉響沒有理會場下的嘲諷，而是回頭看向了下方的赤陽子眾人。
幾人目光交匯，赤陽子暗暗朝他點了點頭。
葉響的目光掃過腳下。
一群孜孜不倦在船舷上爬動的黑色螞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俯下身，淵龍臂探出一節手指，其中一只螞蟻便被他瞬間拈在了指尖。
葉響神色平靜無波，指尖微一用力。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宣告著螞蟻的死亡。
緊接著，葉響緩步來到船夫身旁，將那只被碾死的螞蟻尸體輕輕放在了老船夫手掌心里。
老船夫緩緩低下頭，渾濁的目光落在掌心。
“ …… ……”
老船夫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你……進去吧！”
他緩緩抬起那只托著螞蟻尸體的手，對著葉響點了點頭。
然後，他再次側身，讓開了通往船艙的入口。
風陵渡口，人群再次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都傻了！
唯獨赤陽子等人，在葉響進入船艙後也是立刻跟了上來。
他們人手捏起一只螞蟻，將之送到了老船夫手中，隨後一個個魚貫入船，順利極了。
赤陽子走到船幫邊沿，朝著下方困惑的人群大聲喊道。
“諸位！船夫的幡上只寫‘買命’，可曾說過，一定要買‘人命’？！或是非要妖丹不可？！”
此言一出，渡口人群立刻反應過來。
無數道目光，帶著驚愕之色齊刷刷地聚焦在赤陽子身上，隨即又轉向船頭的老船夫。
“不可能？若是如此簡單，那之前那些人豈不是白忙活了？！”
他們想要從老船夫嘴里听到確認的答案。
老船夫吧嗒煙嘴的動作微微一頓。
煙霧繚繞中，他那張藏在陰影里的臉似乎抬起了些許。
他的臉上滿是嘲弄。
“可不能怪老朽啊，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要用人命，還是妖元換座。”
“這一切，不都是你們自己想的嗎？”
說著，他又揚了揚身前那根白色幡布——買命渡河。
听到船夫的回答，那些剛剛還在為妖元、為船資準備再次動手的修士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螞蟻……一只螞蟻就可以上船？！”
“買命……原來……原來是這樣？！”
“我們……我們剛才到底在干什麼？！”
就在修士們反應過來，紛紛開始著手尋找身邊的蟻蟲想要換取上船資格時，一道嗚鳴聲從船頭響起，老船夫一拍座位站起身來，笑呵呵地抽了口煙嘴。
“得 ，船客已滿，這就出發嘍！”
說著，他也不顧還有人正從渡口走上船舷，一腳便踢開了那條搭在中間的木板。
那原本還想著趕上渡船的修士立刻落入水中，再也找不見了蹤影。
不知何時，老船夫已然出現在了船頭位置。
只見他單手一轉船舵，那如棺材般的大船立刻自然轉向。
另一只手中抓著煙桿，利落地掃過船舷的一根麻繩。
轟隆——
巨大的麻繩節節斷裂，大船落下，激起千滾濁浪。
大船轟然入水，徑直地朝著下游足有數十丈落差的激流落下，在岸邊修士們的懊悔注視中，迅速漂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