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黑袍、面似枯槁的修士雙手一揚，數十道閃爍著幽綠毒芒的細長骨針如同暴雨梨花，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鋪天蓋地射向船頭那佝僂抽煙的老船夫！
他顯然是個精于御器的高手！
只見他雙手猛地一揚，骨針上淬煉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顯然是見血封喉的歹毒玩意兒！
骨針瞬息即至！
眼看就要將那老船夫扎成篩子！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數十道足以洞穿金石的幽綠骨針，在距離老船夫身體不足一尺的地方，竟毫無征兆地憑空停滯！
仿佛射入了一團粘稠無比的沼澤！
緊接著，骨針上附著的幽綠毒芒迅速熄滅，針體本身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腐朽，最終化作一蓬蓬細碎的灰色粉末，融入船頭的朽木之中，消失不見。
“怎麼可能？！我的毒針！”
那黑袍修士臉色煞白，眼中滿是驚駭，蹬蹬蹬連退數步，差點跌坐在地。
葉響擰眉看去，靈視之下，他卻怎麼也看不清老船夫的修為境界，反而只能看到一抹黑。
“呵……”
一聲低沉的干笑，終于從船頭傳來。
老船夫緩緩抬起頭。
花白的亂發下，那張被巨大斜疤貫穿的臉顯得格外陰森。
船夫的目光掃過岸上人群，那目光滿是漠然，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
“急撒子？”
老船夫的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風陵死水，百鬼爭渡。這地方，打老輩子起，就只有老朽這一條破船能過去。”
他吐出一口濃白的煙。
“河神老爺子，就住在這水底下。”
他伸出枯樹枝般的手指，指了指下方咆哮的濁浪。
“它老人家，嘴刁得很吶，尋常血肉，可入不了它的眼。“
“這些年來來往往這麼多人，總有和那人一樣愚笨的，自說自話就往河里去，可把它胃口養得……比天還大咯。”
他頓了頓，目光恰好掃到人群中的赤陽子。
“它老人家一只眼楮，就有這位火氣挺旺的爺們整個人那麼大。在水里？嘿……你們這點道行，給它老人家塞牙縫都不夠看。”
“過河爭渡，要的就是這‘買命錢’，這錢呢，也不是給老朽的。”
老船夫吧嗒了一下煙嘴，嘴角咧開一個極其難看的弧度，露出焦黃的板牙。
“這是給河神老爺的過路錢。沒它點頭，別說你們，就是真神仙來了，這船……它也靠不上對岸的碼頭！”
他瞥了一眼那個失魂落魄的黑袍修士。
“想硬闖？想搶船？省省力氣吧，倒不如抓緊，拿‘命’換個上船的資格。”
“老朽這船雖大，可位子……就不多嘍。”
老船夫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狠狠扎進了所有人心頭。
那壯漢瞬間被吞噬的畫面猶在眼前。
如同無形的枷鎖，徹底碾碎了人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船頭白幡上那血淋淋的兩個大字——“買命”！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傳來。
“啊——！”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靠近渡口邊緣，一個穿著艷麗花襖，臉上涂著厚厚脂粉的女修，此刻狀若瘋魔。
她手中正握著一柄短匕，匕首尖端深深沒入身前一個漢子的胸膛！
那漢子是她帶來的僕從之一，此刻雙目圓睜，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小姐……”漢子痛苦地喘著粗氣，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別怨我！”
花襖女修尖聲嘶喊起來，聲音在浪潮中扭曲變形。
“船夫說了！得買命！買命才能上船，你的命給我用用！等我得了仙緣，定會給你立長生牌！”
緊接著，她猛地拔出匕首，一股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濺了她滿頭滿臉！
腥熱的血液混合著脂粉，在她臉上糊成一片猙獰的油彩。
那漢子的身軀轟然倒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眼楮依舊死死瞪著天空，空洞而絕望。
隨著有人死去，岸上的人群立刻爆發。
“她……她殺了人！”
“買命！莫非真要拿命去換？！”
“那老鬼是這個意思！”
“蠢貨！她成功了！快看！”
在無數道驚駭的目光下，那女修渾身浴血，踉蹌著沖到朽爛的船舷邊。
顫抖著沾滿鮮血的手，將她那節匕首高高舉起，遞向船頭的老船夫。
老船夫依舊低著頭，吧嗒著煙鍋，也不接她手里的東西。
只是瞥了女修一眼，隨後微微側身，讓開了那條通往腐朽船艙的入口。
女修的臉上瞬間爆發出狂喜。
她興奮地尖叫一聲，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前腳剛殺了僕從。
手腳並用地爬上那濕滑腐朽的船舷，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船艙中。
“原來真的……真的可以！”
“買命！原來如此！”
“快！兄弟們趕緊動手！船位有限！”
短暫的死寂後，岸上徹底炸開了鍋！
來到此處的修士本來就魚龍混雜，清修濁修皆有，隨著貪婪壓倒恐懼和道德！
此刻的渡口如同打開了通往地獄的閥門，殺戮在人群中驟然爆發！
“嘿嘿，小哥，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你們這群以人為食的濁修本就該死！我這就成全了你！”
“滾開！擋我者死！”
刀光劍影，符 爆裂，毒霧彌漫！
原本還勉強維持著表面秩序的修行者們，瞬間變成了互相撕咬的野獸！
鮮血如同紅漆潑灑在冰冷的渡口上，匯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流入下方咆哮的濁浪之中。
隨著一個個人影陸續憑借手中的性命買路登船，越來越多的人也投身入這場混戰。
赤陽子護在眾人身前，一行人被混亂的人潮沖擊得幾乎站立不穩。
好在他們本來隊伍中人數就較多，一般散修暫時還不敢對他們動手。
郝邱在人群中瑟瑟發抖，綠豆眼驚恐地四處亂瞟。
一只手已經悄悄摸向腰間，眼神閃爍地瞄向身旁的赤陽子。
“赤陽老大，趕緊動手吧，咱也得先下手為強啊！”
袁楊則低垂著頭，寬大的袖袍微微抖動，似在猶豫，又似在尋找目標。
就在此時，一隊身影從一旁分開人群，徑直朝著赤陽子等人的方向走來。
那是一隊穿著統一青灰色勁裝，身後背著長劍的修士。
眼看著他們就要欺進，眾人立刻取出手中武器，卻沒曾想那隊人馬中徑直走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