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黑暗的邊緣，抬頭望去。
門緩緩開啟。
那一刻，時間與空間都失去了意義。
他們看見了……獵人文明的真身。
——
起初，那只是片混沌。
隨後，混沌中浮現出一只巨大的“眼楮”，它並非單純的視覺器官，而是由無數文明的殘骸與意識拼接而成的聚合體。
每一個被獵人滅絕的種族，都在這只眼中留下了痕跡︰有的化作瞳孔中的裂紋，有的化作虹膜上閃爍的光帶。
那只眼楮凝視他們的瞬間，三人幾乎立刻昏厥。
因為在它的注視下，他們看見的不是自己，而是數萬條可能的命運線︰
——有人類文明被徹底吞噬，化作獵人網絡中的一節；
——有人類成為新的奴役工具，為獵人捕捉下一個目標；
——甚至有未來的自己，站在獵人的一邊，手刃昔日的同伴。
“這就是你們的命運。”
低語再度轟鳴，聲音冷酷無情。
“掙扎只是幻覺，抗爭只是延緩。你們的所有努力，不過是我眼中的光斑——隨時可被抹去。”
——
夏菲雙手顫抖，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被剝離。
可她仍然逼迫自己抬頭，聲音沙啞，卻像火焰般燃燒︰
“命運……從來不是你們賦予的！哪怕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我們也要在你的眼里……留下人類的印記！”
她與孫晴瞬間啟動雙重共鳴，把林岳的殘余精神力也拉入回路。
三股意志在虛空中融合，化作一道刺目的光矢，直射向那只眼楮。
光矢未必能摧毀獵人，但它帶著屬于人類的反抗意志——這不是計算能預測的變量。
——
巨門後的眼楮，第一次出現了停頓。
那龐大無邊的凝視，像是被什麼東西擾動，虹膜上泛起漣漪。
低語聲沉寂了剎那。
曙光小隊在這一刻，終于撕開了獵人文明真身的遮幕。
然而他們也清楚，這一擊不過是宣告︰
——真正的戰斗，現在才要開始。
……
意識洪流
那道光矢擊穿虛空，直直沒入獵人眼楮的核心。
剎那間，黑暗扭曲，仿佛連時間都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
夏菲、孫晴與林岳三人一同感受到，那不是光矢傷及了獵人，而是他們自己將靈魂投入了一片無可名狀的深淵。
——
眼楮並未閉合。
相反，它微微收縮，仿佛終于露出一絲興趣。
“……變量。”
低語響起，像宇宙萬億顆恆星同時爆炸的余音。
“不完全可控的變量。”
隨之而來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種更恐怖的現象——意識洪流。
——
它不像是單一的攻擊，而是一整個高維世界傾瀉而下。
那是數千億文明的記憶碎片、恐懼殘骸、意志塵埃，一起被壓縮進一條洪流之中。
每一滴洪流都包含著無數靈魂的死亡吶喊與絕望掙扎。
夏菲第一個承受到了沖擊。
她的眼前瞬間閃現出無數畫面︰
——一個海洋文明的母星燃燒，海水蒸發成白色蒸汽；
——一群巨獸族群跪倒在高塔之下，眼神空洞；
——還有無數與她相似的少女，在不同的文明中絕望倒下，聲音被徹底吞沒。
她的呼吸驟停，仿佛肺被灌滿了冰冷的鐵水。
“我……也是……會被吞沒的……”
恐懼在她心頭瘋狂蔓延。
——
孫晴則被洪流拖入了另一個幻象。
她看見了藍星的未來︰
天穹之上掛著獵人的眼楮，整顆地球像是被拴在鏈條上的奴僕，億萬人民行走在無聲的隊列里，眼神麻木。
而在隊伍的前方，站著她自己。
——她竟成為獵人的代言人，親手帶領人類踏入奴役深淵。
這種悖論般的幻象，幾乎撕裂了她的意志。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拼命吶喊，可聲音卻在虛空中潰散。
——
林岳更慘。
他本就不是精神層面的強者，在洪流一擊下，他的意識直接被撕裂。
無數幻象如同碎玻璃般刺入他的大腦︰
父母的死亡、戰友的背叛、戀人的冷笑……甚至還有他親手殺死夏菲與孫晴的場景。
“夠了——！夠了！！！”
他抱著腦袋，血從鼻腔與耳朵涌出，整個人搖搖欲墜。
——
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瀕臨崩潰。
而洪流沒有停歇，它繼續擴張，席卷他們的精神體，將他們整個小隊裹挾向一個無盡的深淵。
那里沒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們被迫“看見”了獵人文明真正的存在形式。
——
那是一張覆蓋整個宇宙的精神網。
每一個節點，都是一個被滅絕的文明；
每一條線，都是獵人收割的痕跡。
他們意識到，所謂的收割者、先遣文明、幻象迷宮，甚至銀河中的誤攻與混亂，統統只是獵人眼中的一層層“工具”。
真正的獵殺，從未停止。
“你們所見……只是滄海一粟。”
獵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轟鳴。
“你們無法掙脫。抗爭……終將被洪流抹去。”
——
夏菲咬緊牙關，淚水順著面頰滑落。
她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覺，但她仍然逼迫自己抓住孫晴的手。
“……听我說……我們不能忘記自己是誰……”她的聲音微弱，像風中殘燭，“獵人……它在剝奪我們的人性……但只要我們還記得藍星，還記得為什麼來到這里，我們就沒有徹底失敗……”
孫晴渾身顫抖，努力聚焦在夏菲的眼神里。
她看見了痛苦，但也看見了一點點倔強的光。
那光像是從洪流深處刺透出來的一絲亮色。
林岳半昏迷著，卻在耳邊听到她們的聲音。
在絕望的幻象中，他猛地攥緊拳頭，仿佛從泥潭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繩索。
三人之間，殘存的意識再次匯聚，構成了一個脆弱卻堅韌的共鳴環。
——
獵人的眼楮似乎微微一震。
在無邊無際的高維意志中，竟出現了一瞬的遲疑。
“……有趣。”
低語聲幽幽傳來。
“在洪流中，依舊試圖點燃火光……這就是你們的選擇嗎？”
下一刻，洪流陡然加速。
曙光小隊的精神體被撕扯進一個更深的層次，那是連獵人網格內部都不願展現的最深淵。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
深淵實驗場
當曙光小隊再度睜開眼時，周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們的感官。
他們並未真正身處宇宙，而是墜入了獵人文明布置的高維實驗場——一個由無數碎片文明意識交織而成的巨大迷宮。
這里沒有時間流動，只有永恆的虛空與閃爍的殘影。
地面由漂浮的光塊組成，每一塊光塊都映照出被獵人滅絕文明的末日景象︰
——灰色星球被烈焰吞噬，文明化作灰燼飛散；
——巨獸族群在幽深深淵中掙扎，失去自由意志；
——智慧生命體化為意識殘骸，漂浮在空無之海中。
夏菲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
“這……這就是獵人的實驗場……”她低聲道，眼神里帶著震撼。
“所有被消滅的文明，都在這里，成為它的網絡節點。”
孫晴的呼吸急促，身體不斷顫抖。
她感到自己幾乎要被每一塊光塊的悲鳴吞噬，但她仍緊緊抓住夏菲的手。
“我們……必須找到出口……不然會被完全同化……”
林岳半蹲在地上，手指深陷光塊之中，每一次觸踫都像被電擊穿腦海。
“這些……它們想讓我們體驗……每一個文明的絕望……以此剝奪意志……”
他喃喃低語，眼中閃爍著痛苦和恐懼。
——
實驗場並非靜態。
獵人文明通過高維意識網絡操控場域，殘影不斷移動，空間扭曲得讓三人難以保持方向感。
有時候，一條走廊會突然斷裂，通向無盡虛空；
有時候，一片光塊突然破碎，幻象的慘叫沖擊他們的神經，讓他們產生錯覺——自己也在化作殘骸。
夏菲閉上眼楮，調動精神力，試圖捕捉高維的規律。
“看清它的節奏……它並非全知，它只是在掃描……在實驗……”她低聲自語。
孫晴點了點頭，也將自己的精神力與夏菲的共鳴連接。
三人的意志緩慢匯聚，形成一個微弱卻穩定的心靈錨。
——
在他們前方，浮現出一扇虛影般的門。
門上漂浮著閃爍的符號，那些符號似乎在展示過去無數文明的命運，交錯成一個復雜的迷宮圖案。
“那……可能是出口。”林岳顫聲道。
夏菲凝視符號，心中感受到獵人的意圖︰
——它希望人類在絕望中迷失，將意志徹底同化為實驗數據。
“如果我們無法在意識里突破，它就能將我們的靈魂化作新的節點。”
孫晴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但每個字都像針扎般刺入心髒。
——
曙光小隊必須冒死前進。
每一步，都可能被殘影拖入永恆的迷失；
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被獵人的高維意識捕捉，剝奪自由意志；
而每一絲恐懼，也在無形中被放大，成為獵人網絡的能量來源。
三人緊握手，踏入實驗場深處。
光塊四周的殘影開始蠢動，像感受到獵人眼中的“獵物”被觸踫，齊齊涌向他們。
夏菲咬緊牙關，低聲吼道︰
“我們……是人類！我們不會被吞噬！”
孫晴與林岳也在同一瞬間迸發精神力，將共鳴環激發到極限。
殘影沖擊的速度被遲滯，空間出現短暫的扭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