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雙眼楮在陰影的褶皺間次第睜開，每一雙眼楮都是一片宇宙的崩塌瞬間。
空氣凝固。精神凍結。
即使是戰斗到如今的曙光小隊，也從未體驗過這樣的窒息感。
孫晴的意識火焰幾乎熄滅，她只能低聲顫抖地說出一句︰“這……才是真正的獵人文明……他們從未真正進入銀河，
只是把一縷本體碎片的呼吸投射過來，我們就已經瀕臨毀滅。”
夏菲眼神死死盯著那片陰影。她忽然意識到一個更加恐怖的事實︰
他們至今所面對的一切，收割者的戰爭、幻象的試煉、碎片的入口……不過是“獵人文明”用來篩選獵物的前戲。
“它們不是想單純毀滅我們，而是要把整個銀河系，連同所有智慧文明，推入同一個獵場里。”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心髒一緊。
林覺艱難地抬起頭，聲音嘶啞︰“那……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獵場的門檻？”
話音剛落，陰影忽然震動。
一道無聲的波紋從它體內擴散開來。那不是聲音，而像是整個宇宙的法則在輕輕呼吸。
呼吸波及之下，甬道周圍的空間一瞬間扭曲成了無數裂縫。每一道裂縫里，映照的都是銀河各大文明的幻象︰
——霧國的艦隊在虛空中自相殘殺。
——毛熊國的戰士被未知力量改造，變成半機械的奴役之兵。
——流浪者文明的殘余在哀嚎，呼喊米卡卡的名字，卻瞬間被黑暗吞沒。
——藍星本身，在另一條幻象未來里，被一輪漆黑的恆星吞沒，連地球的輪廓都不復存在。
“它不是攻擊……它只是呼吸！”孫晴驚恐地喊道。
如果這只是呼吸，那麼真正的攻擊，恐怕連宇宙都難以承受。
夏菲咬住牙關，猛然握緊破夢之刃。她的精神燃燒起來，銀色的火焰沿著她的身影不斷升騰。她逼迫自己冷靜︰
“不管這是什麼，我們必須找到它的核心。一定有一個支點，支撐著這些幻象與獵場！否則……藍星與整個銀河系，都會在它的呼吸間消散！”
“隊長用自己的犧牲換來我們走到這里。”林覺低吼，緊握武器，“現在輪到我們賭命了！”
曙光小隊並肩而立，身影在無邊黑暗中像是渺小的火星。然而，他們眼中的堅毅光芒，硬是撕開了片刻的虛無。
陰影深處，某個巨大的瞳孔緩緩睜開，仿佛看見了這群執拗的反抗者。
那一瞬，所有人都感受到自己的人生、記憶、痛苦、希望，全部被剝開，赤裸裸暴露在那只眼楮的注視下。
仿佛他們從來不是戰士，而只是獵場里掙扎的獵物。
——然而，也正是在那種絕望的注視中，曙光小隊下定了新的決心。
夏菲舉起破夢之刃，低聲道︰“如果這就是獵場，我們就要在這里，撕開一條活路。”
下一刻，他們全力向陰影的深處突擊而去。
…………
無盡階梯
深淵的風聲，像是來自虛無的低語，吹拂著曙光小隊每一個人的神經。
他們已經闖過層層精神幻象與獵人眼楮的鎖視，現在眼前的景象卻徹底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那並非一個核心，也不是某種可見的建築或實體，而是一道無盡階梯。
階梯浮懸于灰白色的時空裂隙中，向上無限延展，仿佛穿透了宇宙的天頂；向下同樣無窮無盡，像是要墜入某個不歸之地。
每一級階梯上，都閃爍著陌生符號般的光紋，它們不是語言，而是更高維度的精神指令，
一旦有人凝視，腦海中就會響起連自己都不理解的命令。
“這……是終點？”
林岳的嗓音已經嘶啞，他的精神力在之前的戰斗中被消耗殆盡，眼下連呼吸都帶著碎裂感。
夏菲死死盯著階梯。她能感覺到，這里並非“獵人文明”的真正巢穴，
而更像是他們為銀河系一切來客準備的閾限考驗。
“不是終點。”她低聲道，聲音里帶著決絕，“這里只是……他們的入口。真正的核心，還在更高處，或者更深處。”
曙光小隊陷入沉默。
他們都清楚，若要繼續前行，就必須踏上這無盡階梯，而代價——幾乎等同于用生命與靈魂去下注。
——
第一步踏出時，孫晴的精神世界驟然被拉扯。
她看見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間線上掙扎，有的死在母腦幻象中，
有的永遠被困在無垠者的牢籠里，還有一個……變成了獵人的眼楮。
恐懼幾乎吞沒了她，但身旁的隊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從裂開的時間流中硬生生拉回。
“我們是一體的。”
夏菲用力壓制住共鳴的震蕩，她的聲音在全員腦海中回蕩。
“獵人想讓我們迷失在自我的無數可能里，但只要握緊彼此，就能找到唯一的路徑。”
于是他們繼續前行。
每一級階梯，都像是在剝奪他們的一部分。
有時是記憶——有人突然忘記了童年，有人忘記了父母的模樣；
有時是感官——視野模糊，听覺消散，身體的痛覺甚至被抽離；
還有時，階梯奪走的是希望——一種讓人懷疑一切的力量，讓人覺得即使登上去，也只會面對更深的絕望。
——
走到第五十七級的時候，曙光小隊已經只剩下三人能夠保持清醒︰夏菲、孫晴、林岳。
其他成員或陷入沉睡，或被強行抽離意識，只能被臨時安置在精神護殼中，等待未來是否還有機會喚醒。
林岳咳血，他的眼中卻閃著瘋狂的光︰“你們有沒有發現？階梯本身在……計數。”
夏菲愣住。
她低頭望向那些光符，忽然意識到，每一級的紋路其實對應著某種高維度的獵人邏輯，而他們此刻走過的每一步，等同于在“確認”自己存在的同時，也被記錄成了獵人數據的一部分。
“我們不是在攀登。”她臉色驟變。
“我們在被掃描！”
話音剛落，整個階梯忽然震顫，數以萬計的“眼楮”在階梯兩側的虛空中睜開。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幻象，而是真正的高維凝視。
那些眼楮沒有瞳孔，卻能直刺靈魂的最深處，把人類的信念、恐懼、愛與恨，剝得干干淨淨。
——
孫晴幾乎跪倒，她感到自己的心智在被撕扯開，仿佛只要再走一步，就會徹底碎裂。
而夏菲忽然抬起頭，迎著那無數眼楮，聲音堅定而冷冽︰
“獵人——我們看見了你們的真面目。”
隨即，她猛地發動了與孫晴之間的雙重共鳴，將自身的全部精神力引爆。
剎那間，一道耀眼的光從她們之間綻開，宛如人類靈魂的火炬，把無盡的眼楮逼退片刻。
這並未摧毀獵人，但卻讓曙光小隊終于窺見更深的真相︰
階梯的盡頭，並不是核心，而是一道更大的“門”——一扇由純粹意識織成的門，背後流淌著比宇宙更古老的黑暗。
那一刻，他們明白了。
之前所經歷的一切考驗，甚至整個銀河系的混亂，都不過是——門外的低語。
真正的恐怖，還沒有開始。
……
意識之門
無盡階梯在腳下顫抖，仿佛每一步都在觸發某種超越時間的共鳴。
曙光小隊三人——夏菲、孫晴、林岳——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但他們的目光卻緊緊鎖在那扇巨門上。
那不是物質的門，而是一片懸浮在虛空中的巨大裂痕。
它由無數精神流體交織而成，形態不斷變化︰有時像是由光雕刻出的水晶殿堂，有時又仿佛是一張獰笑的面孔。
更恐怖的是，每一次眨眼，那門後的黑暗便會涌出新的“低語”，直擊他們的意識核心。
“進入……或者消亡。”
聲音並不來自外部，而是直接在腦海深處炸響。
它不帶任何情感，卻裹挾著一種凌駕一切的必然性，像是自然法則在發言。
——
林岳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喘息著，死死抓住夏菲的臂膀，聲音顫抖︰“那後面……不是我們能觸踫的東西……我們連收割者都差點滅絕，更別說這種級別的存在……”
夏菲眼神堅定，但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承受極大的精神壓力。
“我知道。”她咬牙低聲道，“可是如果我們停下，這一切都將沒有意義。獵人真正的核心……就在門後。”
孫晴此刻的狀態幾乎瀕臨崩潰。
她的視野已經被黑暗覆蓋，只能模糊看到隊友的身影，耳邊全是扭曲的低語︰
“放棄吧……人類只是試驗品……你們的抗爭毫無價值……”
“跪下……接受成為獵人網絡的一部分……”
她的手狠狠攥住了胸口，努力讓心跳維持節奏。就在即將倒下的瞬間，
夏菲伸手按住她的後背，將自己的精神力灌入她的意識深處。
“你不是孤身一人。記住，我們所有人都在你身邊。”
孫晴的淚水在虛空中化作光點，她顫抖著點了點頭。
——
三人齊聲呼吸，步伐同步，終于踏上了門前的最後一級。
轟——
整個無盡階梯轟然坍塌，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無數眼楮閉合，化作灰燼般的光流，被吸入那扇巨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