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看向風輕舞,問道︰“風家的藥材采買,都有賬本記錄吧?”
“有!”
風輕舞點頭。
“風家是大家族,所有開銷都有詳細的流水賬目,由賬房統一管理。”
“很好。”
蕭辰眼中精光一閃。
“第一步,我們先查賬本。”
“特別是你母親病重前後一年內,所有關于藥材、補品的采購記錄。柳如玉經手的那些東西,更是重中之重。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或者用量奇怪的藥材。”
“我明白了。”
風輕舞立刻站起身。
“賬房在前院,我現在就去取來!”
“不,現在不行。”
蕭辰搖搖頭,攔住了她。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很容易打草驚蛇。等天亮之後,你光明正大地去查,她反而不敢阻攔。”
風輕舞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操之過急,重新坐了下來,臉頰微紅。
蕭辰又道︰“除了賬本,那些當年的舊人,也得找一找。特別是那個吳媽媽,還有被趕走的老賬房。”
兩人商議已定。
第二日一早,風輕舞便以大小姐的身份,前往賬房調閱十年前的舊賬。
柳如玉雖然心中驚疑,但是,發生了昨天的事情,根本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眼睜睜看著風輕舞抱走了一大摞厚厚的賬冊。
兩人在听雨軒內,將賬冊一頁頁翻開。
然而,結果卻讓人有些失望。
賬目做得天衣無縫,所有藥材采買都中規中矩,看不出任何破綻。
柳如玉經手的那些東西,也都是些常見的溫補之物,用量也完全符合常理。
“她太謹慎了。”
風輕舞的臉色有些難看。
“意料之中。”
蕭辰並不意外。
“如果這麼容易就查出來,那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又暗中派人去尋找那些被遣散的舊僕。
可是,結果卻讓人心頭發寒。
那個回鄉養老的吳媽媽,據說在回鄉的路上遭遇山匪,全家遇害。
被趕走的老賬房,不久後也意外溺死在一條小河里。
其他幾個可能知道些內情的老人,不是病死,就是舉家搬遷,不知所蹤。
所有線索,全部中斷。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得干干淨淨。
“全……都沒了?”
風輕舞坐在石凳上,看著匯總來的消息,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滅。
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線索。
只要順藤摸瓜,就能查出真相。
沒想到,對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將一切可能都堵死了。
看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蕭辰沒有出言安慰。
他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他只是默默地起身,在屋內踱步。
柳如玉的手段,比他想象中還要狠辣、周密。
一個侍女,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
還是說,她的背後,另有高人?
他的目光在屋內掃過,最終,落在了博古架上的一套青瓷茶具上。
那套茶具樣式古樸,明顯已經有些年頭了。
但是,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這套茶具是?”
蕭辰走過去,拿起其中一個茶杯。
風輕舞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
“這是我娘生前最喜歡用的一套,她去世後,我便收了起來,放在這里。”
蕭辰將茶杯湊到鼻尖,閉上眼楮,仔細地嗅了嗅。
身為煉丹師,他的五感遠比常人敏銳,尤其是對各種藥材、毒物的氣息,有著近乎本能的辨識力。
茶杯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歲月沉澱下來的瓷土清香。
“不對……”
蕭辰眉頭微皺。
他將一絲仙力渡入指尖,輕輕拂過茶杯的內壁。
隨後,他體內的青蓮地火微微一動,一股常人無法察覺的灼熱感,順著他的指尖蔓延開來。
在青蓮地火的煉化下,一絲微不可察的、隱藏在瓷器最深處的異樣氣息,被剝離了出來。
那不是任何一種他已知的毒藥氣味,更像是一種植物枯萎腐朽後,殘留的死氣。
“當年,你母親除了服用湯藥,還吃過別的什麼東西嗎?比如,每日都會服用的,類似茶飲之類的東西。”
蕭辰放下茶杯,眼神變得十分銳利。
風輕舞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猛地站了起來!
“安神茶!”
她失聲叫道︰“我想起來了!當年,柳如玉每天都會親手為我娘熬制一壺安神茶!她說我娘思慮過重,睡眠不好,這安神茶是她從一個老僧那里求來的方子,能靜心安神,助人安眠!”
“給我娘看診的名醫嘗過那茶,說只是些尋常的凝神花草,並無不妥。”
“我娘喝了那茶之後,確實睡得更沉了些,便一直喝著,直到……直到去世。”
說到最後,風輕舞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沒有想到!
“原來如此。”
蕭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所有的疑點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那茶水,確實不是毒藥。”
蕭辰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慢性消耗品。它不會直接致人死地,而是會像蛀蟲一樣,一點一點地,緩慢地蠶食服用者的生機與神魂。”
“從外表看來,就和憂思成疾、郁結于心的癥狀一模一樣,就算是最高明的醫師,也只會認為是心病難醫,油盡燈枯。”
“這是一種比直接下毒,要高明百倍,也歹毒百倍的手段!”
風輕舞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母親會衰弱得那麼快,為什麼所有名醫都束手無策。
那不是病,是纏在骨髓里的催命符!
“安神茶……”
蕭辰眼中寒芒閃爍。
“這個柳如玉,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