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府極大。
亭台樓閣,曲徑通幽。
夜風拂過,吹動著樹影搖曳,將方才的血腥與殺伐之氣漸漸吹散。
風輕舞帶著蕭辰,向听雨軒走去。
很快,一座清幽雅致的獨棟庭院出現在眼前。
院內種滿了翠竹,角落里還有一汪清泉,叮咚作響,月光灑下,如夢似幻。
“這里是听雨軒,是我以前最喜歡待的地方。”
風輕舞推開院門,引著蕭辰走進去。
“這里很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她將蕭辰帶入主屋。
屋內的陳設素雅簡潔,一塵不染。
她點亮桌上的燭火,暖黃色的光暈瞬間驅散了夜的清冷。
“蕭辰,謝謝你。”
風輕舞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
她的聲音不復往日的清冷,多了一分溫度,像是繃緊了許久的弦終于松弛下來。
那雙明亮的眸子里,映著跳動的燭火,也映著蕭辰的身影。
除了慶幸,更深處,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我們是朋友,也是同僚。”
蕭辰的回答很簡單。
風輕舞的眼圈又是一紅。
她迅速別過頭,走到桌邊坐下,為自己和蕭辰各倒了一杯清茶,借此平復心緒。
“坐吧。”
蕭辰在她對面坐下。
茶香裊裊,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許久,風輕舞才幽幽開口,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我小時候,風家不是這樣的。”
她的目光飄向窗外,穿過搖曳的竹林,看向遙遠的夜空。
“那時候,我娘還在。她喜歡在院子里種滿夕顏花,那種花只在傍晚開放,天一亮就凋謝。我爹那時候雖然也忙,但每天都會陪著我娘看花開。”
“那時候的柳如玉,只是我娘身邊一個不起眼的侍女,因為嘴甜會來事,才被我娘提拔,管著些采買的瑣事。”
風輕舞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懷念。
“我娘身體一直很好,連風寒都少有。可是,就在我十歲那年,她突然就病了。病得很奇怪,日漸消瘦,精神萎靡,請遍了天諭城的名醫,都查不出病因,只說是郁結于心,油盡燈枯。”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寒意,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我娘病重期間,柳如玉衣不解帶地在床前伺候,比我這個親生女兒還要盡心。”
“所有人都夸她忠心耿耿,連我爹都對她贊賞有加。我娘去世後不到半年,她就成了風家的主母,我的後媽。”
蕭辰靜靜地听著,沒有插話。
他能感受到,這些看似平淡的敘述下,埋藏著多大的痛苦與不甘。
風輕舞深吸一口氣,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直視著蕭辰,眼中閃爍著冰冷的火焰。
“我不信什麼郁結于心,我娘那時候明明很開心,我爹對她呵護備至,她怎麼會郁結?”
“我懷疑她,從一開始就懷疑她!”
這句話,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我懷疑我娘的死,根本就不是病逝,而是被柳如玉用某種陰毒的手段給害了!”
這石破天驚的指控,若是傳出去,足以在風家掀起滔天巨浪。
但此刻,在這間靜室里,只有蕭辰一個听眾。
“這些年,我不是沒有查過。”
風輕舞的眼神黯淡下去,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
“可是,她太會偽裝,也太有手段了。”
“我娘去世後,她很快就掌控了風家內務,將以前伺候過我娘的老人,或遣散,或發賣,一個不留。所有可能存在的線索,都被她抹得干干淨淨。”
“我爹……或許是念著舊情,或許是被蒙蔽,對她深信不疑。我幾次提起,都被他斥責我不敬長輩。”
她自嘲地笑了笑︰“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一個完美的風家主母,而我,只是一個不懂事、嫉妒後母的壞女兒。”
若非今日蕭辰強勢闖入,她或許就要帶著這份不甘與懷疑,被當成聯姻的工具,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紈褲子弟,了此殘生。
蕭辰看著她泛紅的眼角,以及那份深藏的脆弱,心中微動。
他伸出手,將自己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喝口茶潤潤喉嚨。
“你的猜測,並非沒有可能。”
蕭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量,輕易地安撫了她激蕩的情緒。
“人心之毒,甚于蛇蠍。為了攀龍附鳳,有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幫你查。煉丹師的手段,不僅能救人,也能查出一些常人無法察覺的病理和毒素。只要你母親真是被人所害,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風輕舞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一道亮光。
她忘了,蕭辰不只是一名戰力超群的武修,更是一位造詣極高的煉丹師!
“該從何查起?”
風輕舞急切地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十年的懷疑與無力,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別急。”
蕭辰示意她冷靜下來。
“你先將當年柳如玉的日常,尤其是她與你母親接觸前後的所有細節,以及她身邊親近的人,都一一說給我听。越詳細越好。”
風輕舞定了定神,開始陷入長久的回憶。
她的記憶力極好,那些刻意塵封的往事,一旦被開啟,便如潮水般涌來。
“我娘病重前半年,柳如玉開始頻繁出入一個叫百草堂的藥鋪,那家藥鋪在城南,很不起眼。她每次都親自去,說是為我娘采買一些溫補的藥材。”
“她身邊最得力的,是一個叫吳媽媽的僕婦,以前是我娘的陪嫁,後來卻倒向了她。”
“我娘去世後,吳媽媽得了一大筆錢,說是回鄉養老,從此再無音訊。”
“還有府里的賬房,以前的劉賬房為人正直,後來被柳如玉尋了個錯處趕走了,換上了她的一個遠房親戚……”
風輕舞一條條地講述著,將十年前的人和事抽絲剝繭般地呈現在蕭辰面前。
蕭辰靜靜听著,時不時提出一兩個問題,將所有線索在腦海中串聯起來。
“藥鋪麼……”
蕭辰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這是個很關鍵的線索。柳如玉一個侍女出身的人,未必懂什麼高深的毒術,但如果有人在背後指點,或者她能接觸到某些特殊的藥材,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