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武司,李虎將空箱子往地上一扔,終于忍不住了。
“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他粗聲粗氣地問道︰“我們是鎮武司,不是給這些凡人跑腿的伙計!您這樣做,只會讓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
在他看來,力量就是一切,強者就該有強者的威嚴。
蕭辰這種行為,簡直是自降身份。
張山站在邊上,不敢說話。
但是,眼神里的困惑,和李虎如出一轍。
“李虎。”
蕭辰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你覺得,是城主府的刀快,還是我們的刀快?”
“當然是城主府!”
李虎想也不想就回答。
“他們人多勢眾,高手如雲!”
“那為什麼,我們還能站在這里?”
“因為大人您實力高強!”
“我一個人,能殺光城主府所有人嗎?”
蕭辰再問。
李虎啞口無言。
他知道,蕭辰再強,也不可能單挑整個城主府。
“匹夫之勇,一戰可勝,卻定不了乾坤。”
一直沉默的王守一從角落里走了出來,聲音蒼老卻透徹。
“大人此舉,看似婦人之仁,實則是在釜底抽薪。”
“噬魂大陣以怨喂養,以絕望為食。大人歸還財物,是在驅散他們心中的怨。”
“接下來,還要點燃他們心中的希望。”
“希望?”
李虎還是不明白。
蕭辰沒有再解釋,而是直接對張山下令。
“去,把繳獲的糧食都搬出來,在門口搭個棚子。”
“今天開始,施粥。”
“凡流沙城饑民,皆可來領一碗熱粥。”
听見這話,李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還要施粥?
這不是善堂才干的事嗎?
然而,王守一那雙老眼中,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這一手,簡直是神來之筆!
……
很快,鎮武司那半扇破爛的大門前,一口大鍋被架了起來。
鍋里翻滾著濃稠的米粥,散發出久違的糧食香氣。
王守一親自掌勺。
臉上雖然依舊布滿皺紋,但那雙眼楮里卻有了光。
流沙城的街道上,一扇扇門後,一雙雙眼楮在窺探。
饑餓,是刻在每個人骨子里的記憶。
那誘人的粥香,像一只無形的手,撓動著他們早已麻木的神經。
終于,一個衣衫襤褸、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女孩,在母親的推搡下,哆哆嗦嗦地捧著一個破碗走了出來。
她的眼神里,一半是渴望,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王守一看到她,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盛了滿滿一大勺。
“喝吧,孩子,管夠。”
熱粥入碗,小女孩的眼楮瞬間亮了。
這一幕,像是一道信號。
越來越多的人從陰影中走出,默默地排起了長隊。
沒有喧嘩,沒有爭搶,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們捧著粥,貪婪地喝著,仿佛那不是米粥,而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甘霖。
……
城主府。
“噗!”
趙全再次噴出一口逆血,臉色慘白如紙。
他的神魂,被那一塊霸道絕倫的金色烙印灼穿。
時至此刻,依舊劇痛難當,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腦子里攪動。
“管家大人!”
一個心腹護衛快步進來,臉上帶著焦急。
“說!”
趙全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那個蕭辰,他把從黑血幫繳獲的財物,全都還給那些賤民了!”
“什麼?”
趙全猛然抬頭。
因為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勢,痛得他面容扭曲。
“不僅如此。”
護衛的聲音都在發顫。
“他還在鎮武司門口設下了粥棚,用我們的糧食,接濟那些饑民!”
“現在,整個流沙城都傳遍了!”
“噗!”
趙全氣急攻心,又是一口逆血噴出,將胸前的錦袍染得更加猩紅。
“收買人心,好一個收買人心!”
趙全咬牙切齒,牙齦都滲出了血。
他現在元氣大傷,神魂重創,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再催動噬魂大陣。
只能眼睜睜看著蕭辰挖城主府的根基,自己卻無能為力。
那股無邊的憋屈與狂怒,幾乎要將他的胸膛撐爆。
不行!
不能讓他這樣干下去!
趙全眼中的怨毒,化為最陰狠的算計。
“去,把城里疤臉劉、王麻子那幫地痞無賴,都給我叫來!”
“既然他想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那我就讓他看看,這流沙城的泥潭,到底有多深,多髒!”
“我要讓他知道,流沙城,到底是誰說了算!”
……
鎮武司門前。
難民正排著隊,有序領粥。
就在這時,一陣囂張的哄笑聲突然響起。
“這是哪來的善人,在這里裝菩薩呢?”
街角處,晃晃悠悠走來十幾個地痞無賴。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刀疤臉,和一個眼珠子滴溜亂轉的王麻子。
他們是城中有名的潑皮,平日里靠給城主府干些髒活,欺壓百姓為生。
這群人吊兒郎當地走過來,身上那股子戾氣,讓剛剛鼓起一絲勇氣的民眾,瞬間如鳥獸散,驚恐地退回了牆角。
一個剛剛領到粥的小女孩,因為跑得慢了,被一個地痞一把推倒在地。
“滾開,小雜種!”
女孩手中的破碗摔在地上,熱粥灑了一地。
她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污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刀疤臉一腳踩在粥上,碾了碾。
王守一目光一寒,握著勺柄的手微微用力。
“疤臉劉,這里是鎮武司,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鎮武司?”
疤臉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大笑起來。
“鎮武司算個什麼東西?能管得住老子?”
“這流沙城,只有城主府說了算!”
他身後的一眾地痞也跟著起哄。
“沒錯!城主府才是天!”
“識相的,趕緊把糧食交出來,不然,拆了你這破棚子!”
一個地痞叫囂著,伸手就要去打翻那口滾燙的粥鍋。
就在這時。
咻!
一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響起。
一道烏光,快到極致,肉眼根本無法捕捉。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聲,猛地撕裂了空氣。
一根普普通通的烏木筷子,從他的手背穿入,手心穿出。
鮮血,順著筷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還在微微顫動的筷子上。
疤臉劉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
然後,轉頭朝那根筷子飛來的方向看去。
鎮武司大門,蕭辰負手而立,緩步走出。
他一身青衣,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出來散步。
可是,他的目光,卻讓在場的所有地痞,感覺像是被一頭遠古凶獸盯住,從頭到腳,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