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絕和雲天海臉上的表情一僵,猛然轉頭看了過去。
大殿角落,蕭辰正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輕輕拍著手掌。
“真是一場好戲。”
李絕刀疤下的肌肉劇烈地抽動了一下,眼中凶光爆射,厲聲大喝。
“死到臨頭,還敢放肆!”
“找死!”
咆哮聲中,李絕放棄了高台上已經搖搖欲墜的雲蒼海,甚至懶得去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雲天河。
現在,他只想把不知天高地厚的蕭辰,連同他身下的那張椅子,一起轟成碎渣。
“本座要將你的神魂抽出來,用陰火煉上七天七夜!”
話音未落,金仙境的力量轟然爆發。
他腳下的玉石地磚瞬間化為齏粉,整個人如同一顆黑色的炮彈,裹挾著足以撕裂空間的恐怖威能,一拳轟向近在咫尺的蕭辰。
拳未至,拳風已如刀割。
蕭辰周圍的賓客,哪怕隔著數十丈遠,也被這股霸道絕倫的氣勢壓得肝膽欲裂。
一個個抱頭鼠竄,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
然而,處于風暴中心的蕭辰,卻依舊安穩地坐在那里。
不閃,不避。
甚至,連端著酒杯的手,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他只是抬起眼皮,靜靜地看著那只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的、足以轟碎山岳的拳頭。
李絕表情猙獰。
仿佛,已經看到對方的腦袋像個爛西瓜一樣爆開,血漿與腦髓涂滿整個角落的場景。
可是,就在他的拳風,即將觸及蕭辰衣角的那一剎那。
嗡!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流光,以蕭辰為中心,在他腳下的地面上一閃而逝。
那是一個巨大而無比繁復的陣法圖騰,由億萬道細如發絲的金色符文構成,出現得毫無征兆,消失得也無影無蹤,仿佛只是眾人眼花時產生的一個錯覺。
但是,對李絕來說,世界,變了。
他的身體猛然一僵。
前一刻,他還是毀天滅地的黑色流光。
下一刻,他就像是高速撞進了一片由水銀構成的海洋之中。
周圍的空間,變得粘稠無比,沉重得不可思議。
一股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恐怖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像億萬只手掌,死死地拖拽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每一寸血肉,他的每一根骨骼。
那志在必得、快若奔雷的一拳,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詭異步伐,被無限地放慢。
一寸,一分,一厘……
最終,那只燃燒著黑色仙力,距離蕭辰面門不足三尺的拳頭,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
整個大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珠子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李絕的身體,以一個前沖揮拳的姿態,被凝固在了那里,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只有他臉上那猙獰的刀疤,因為極致的駭然而劇烈地扭曲著,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李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瘋狂地催動著體內的仙力,試圖掙脫這詭異的束縛。
可是,卻駭然發現,那奔流如江河的雄渾仙力,一經運轉,就像是決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被周圍那粘稠的空間瘋狂地拉扯、吞噬!
不過短短一兩個呼吸的工夫,他體內的仙力,竟被抽走了近一成。
這陣法,不僅禁錮空間,更在吞噬他的力量!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驚駭欲絕地看著那個依舊安坐在椅子上,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端詳著自己拳頭的年輕人。
那雙淡漠的眼眸里,沒有輕蔑,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看待一件有趣玩物的平靜。
“這是什麼陣法?”
李絕的聲音干澀、嘶啞,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顫抖。
“你是什麼時候布置的陣法?!”
這個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從頭到尾,這個年輕人都只是坐在那里喝酒,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這個覆蓋了整個角落的恐怖陣法,究竟是從何而來?
蕭辰沒有回答這兩個問題。
只是輕輕地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杯底與桌面踫撞,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李絕和雲天海的心髒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敢喝這杯酒嗎?”
蕭辰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因為,從你們踏進這座大殿的那一刻起……”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滿臉呆滯的雲天海,掃過那些持刀的叛變護衛。
最後,落回到李絕那張寫滿恐懼的臉上。
“你們的生死,就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並非來自坐在角落里,氣定神閑的蕭辰,而是來自高台之上,那個本該毒發攻心,搖搖欲墜的城主雲蒼海。
只見他那原本渾濁黯淡的雙眼,驟然間爆發出兩道璀璨奪目的金光,如同暗室中陡然亮起的兩輪烈日。
佝僂下去的腰背,緩緩挺直。
每挺直一分,身上的氣勢便暴漲一截。
原本衰敗、紊亂的氣息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李絕更加雄渾、更加凝實、更加霸道的金仙威壓。
如同一頭沉睡了千年的洪荒巨獸,在此刻,睜開了睥睨天下的眼眸。
轟!
恐怖的氣勢沖天而起,整個大殿都為之劇烈一震。
殿頂的琉璃瓦片嘩嘩作響。
無數賓客只感覺一座太古神山當頭壓下,雙腿一軟,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雲蒼海這模樣,哪里有半分中毒垂死的跡象?
這股威壓,甚至比他全盛時期,還要強盛三分!
“天海。”
雲蒼海緩緩開口。
聲音不高,卻冰冷得像萬載玄冰。
沒有半分屬于父親的溫情,只有君王俯瞰叛逆的漠然。
“你,太讓為父失望了。”
雲天海臉上的狂喜與得意,瞬間凝固。
那扭曲的五官像是被凍住的油彩,僵硬地掛在臉上。
隨後,寸寸龜裂,化為極致的驚恐與無法置信。
“不……不可能!”
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公鴨,發出一聲尖利到變調的嘶鳴。
“你明明中毒了!仙力逆流散!那可是仙力逆流散!大羅金仙也……”
他語無倫次地尖叫著,精神在這一刻被徹底撕裂,幾近崩潰。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