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少主繼任大典。
這一日,天馬城主府一改往日的森嚴。
府門大開,車水馬龍,賓客如雲。
天馬城內,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無論是世家之主,還是商會巨擘,無不備上厚禮,前來觀禮道賀。
大典設在城主府最宏偉的正殿之中。
殿內張燈結彩,瓊漿滿席,仙樂飄飄,一派喜慶祥和。
雲天河穿著一襲為大典特制的錦繡華服。
金線繡著流雲,袖口瓖著寶玉,映著滿堂燈火,將他整個人襯得神采飛揚。
他站在那里,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恭維與祝賀。
眉宇間再無昔日的郁結,只余揮斥方遒的自信。
台下,無數道目光匯聚于他一身。
羨慕、敬畏、討好,不一而足。
而在大殿最尊貴的客卿席位,一個角落里,卻顯得有些冷清。
蕭辰依舊是一襲再普通不過的青衫,與周圍那些衣著華麗、氣度不凡的賓客們格格不入。
他面前的桌案上,擺滿了珍饈佳肴。
但是,他一筷未動,只是自顧自地斟酒,飲酒。
不少人想上來套個近乎,試探這位神秘強者的底細。
可是,每當他們鼓起勇氣靠近三步之內,便會被那股無形的、淡漠到近乎疏離的氣場所逼退。
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久而久之,竟無人再敢去打擾。
吉時已到,司儀高亢的聲音響徹大殿。
“少主繼任大典,正式開始!”
樂聲一停,全場肅靜。
按照傳承已久的規矩,新任少主需向城主及家族長老敬酒,以示孝道與尊重。
雲天河端起托盤,上面放著幾樽早已斟滿的白玉酒杯,走上高台。
親自將一杯杯酒遞到雲蒼海和幾位核心長老手中,動作從容,禮數周全。
“父親,請。”
雲蒼海看著意氣風發的雲天河,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好,好啊!”
他接過酒杯,點了點頭,一飲而盡。
幾位長老見狀,也紛紛將杯中之酒飲下。
喝完酒,雲蒼海放下酒杯,從旁邊侍者捧著的金盤中,拿起來一枚通體由暖玉雕琢而成,刻著一匹踏雲天馬的古樸印信。
這,便是天馬城城主的象征。
他正要開口,將這枚代表著無上權力的印信,正式傳給雲天河。
轟!
一股絲毫不弱于雲蒼海的恐怖威壓,如同一座無形的山岳,毫無征兆地從殿外轟然降臨。
整個大殿猛然一震。
喜慶的仙樂戛然而止。
無數賓客心頭悸動,呼吸困難。
修為稍弱者,更是臉色煞白,直接癱倒在地。
滿堂的喧囂與喜慶,在這一瞬間被徹底碾碎,化為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一臉駭然地看向殿門。
一名身穿猙獰黑狼戰甲,臉上帶著一道從眼角延伸至嘴角的恐怖刀疤的狂霸男子,在一片破碎的門板木屑中,大步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十數名氣息彪悍,眼神如狼似虎的頂尖高手。
“雲蒼海,听聞你雲家今日大喜,我黑木城李絕,特來討一杯喜酒喝喝!”
來人聲如洪鐘,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與霸道,每一個字都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木城城主,李絕!
與雲蒼海同為金仙境的強者,也是天馬城多年的死對頭!
雲蒼海臉色一沉,眼中寒光爆射,正欲起身呵斥。
可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丹田深處陡然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凝滯感。
那奔流如江河的雄渾仙力,竟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冰牆,瞬間變得澀滯難行!
一股詭異的麻痹感,從四肢百骸深處瘋狂蔓延開來。
不好,中毒了!
“雲天河,你好狠的心啊!”
就在這時,一聲厲喝突然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
只見雲天海手臂如利劍,直指高台之上,因為驚變而臉色凝重的雲天河。
他的五官因極致的怨毒與興奮而扭曲,用一種撕心裂肺的瘋狂腔調,對著滿場震驚的賓客,嘶聲厲吼︰“為奪城主之位,弒殺手足,喪心病狂!”
“今日,更是狼子野心,膽大包天。”
“竟敢在這繼任大典之上,當著全城賓客的面,對父親下毒!”
“你這是弒父!謀反啊!”
听見這話,全場嘩然。
那撕心裂肺的指控,如同驚雷在每個人頭頂炸響。
所有人的目光,或驚、或疑、或懼,化作千萬根無形的尖針,齊刷刷刺向高台之上,身穿華服的雲天河。
雲天河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前一刻,他還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
下一瞬,便成了人人唾罵的弒父凶徒。
他下意識地內視己身,赫然發現,仙力流轉之間,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凝滯感。
他猛地看向雲天海,看向他那張扭曲的臉,瞬間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雲天海見所有人都被自己鎮住,愈發得意。
他指著雲天河,滔滔不絕地開口︰“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蛇蠍心腸,禽獸不如,若讓他執掌天馬城,必將是我全城之禍!”
“今日,我雲天海便要清理門戶,為父報仇,為天馬城除此大害!”
“說得好!”
黑木城主李絕放聲大笑。
一步踏出,金仙境的恐怖氣勢毫無保留地沖天而起。
如同實質的狂風,席卷整個大殿。
與此同時,大殿內,十數名早就被雲天海收買的客卿長老同時發難。
與李絕的人馬里應外合,瞬間封鎖了所有出口。
刀劍出鞘,寒光凜冽,將整個喜慶的大殿變成了一座插翅難飛的囚籠。
局勢,頃刻間逆轉。
雲天河百口莫辯。
酒,是他親自斟上,親手遞給父親的。
弒父的罪名,根本洗刷不掉。
台下,那些曾經對他笑臉相迎的賓客,此刻,一個個避他如蛇蠍,眼中充滿了鄙夷與恐懼。
不由得,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冰冷。
就在這劍拔弩張,所有人大氣不敢喘,雲天河陷入絕境的時候。
一陣極不合時宜的倒酒聲,在死寂的大殿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李絕和雲天海猛然轉頭看了過去。
大殿角落,從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的蕭辰,正旁若無人地提起桌上的玉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琥珀色的美酒。
甚至,他還將酒杯舉起來,對著殿頂垂下的華美宮燈晃了晃,仿佛在鑒賞酒液的成色。
這般姿態,不是無視,而是凌駕于其上的漠視。
李絕刀疤下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眼中凶光一閃,厲聲喝道︰“你是何人?死到臨頭,還敢放肆!”
蕭辰放下酒杯。
杯底與桌面踫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他抬起頭,看了看李絕,又看了看雲天海,淡淡地開口。“這酒里,加了至少十七種輔料來掩蓋毒性。”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雲天海臉上的獰笑,陡然僵住。
蕭辰仿佛沒看到他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手法不錯,可惜,有一種凝神花的配比錯了,用量多了半錢,反而與斷腸草的根睫產生了些許沖撞,讓毒性變得不純。”
“否則,效果應該會更好一些。”
李絕臉色驟變。
這仙力逆流散的方子,是黑木城的不傳之秘。
其中配料與用量,更是絕密中的絕密!
蕭辰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更重要得是,為什麼他一點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