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芷若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經脈中那些黑色的、灰色的雜質,被那青色火焰一燎,便發出滋滋的輕響,化作一縷縷青煙,消散于無形。
極致的痛苦中,卻又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
就像一個背負了萬斤枷鎖的人,身上的鎖鏈正在被一根根地熔斷。
她的九陰玄體,之所以是禍亂之源,便是因為其陰氣過盛,且無法自控,會不自覺地外泄,如同一個沒有瓶塞的香水瓶,自然會引來無數蒼蠅。
而此刻,青蓮地火所做的,便是在重塑這個瓶子。
它將那些駁雜的陰氣焚盡,只留下最本源、最純粹的太陰之力。
然後,它以一種玄奧得超乎想象的方式,開始重塑她的丹田與氣海。
痛苦在持續,但莊芷若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明。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丹田深處,仿佛有一顆種子正在破土而出。
那是一股全新的力量。
雖然依舊是陰,卻不再是陰寒,而是一種如月華般清冷、神聖的陰。
它不再是散亂的,而是內斂的,圓融的。
一道更加純粹、更加神聖、更加強大的本源之力,正在她的丹田深處,緩緩誕生。
這個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
當最後一絲灼痛感褪去,轉而被一種溫暖如玉的舒適感所取代時,莊芷若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濕透,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她緩緩地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下意識地內視己身。
這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體內的經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韌寬闊,閃爍著淡淡的瑩光。
丹田氣海之中,再無一絲一毫的陰寒之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小小的、散發著皎潔清輝的明月。
那輪明月,便是她所有力量的源頭。
它靜靜懸浮著,所有的力量都完美地收束于內,形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生生不息的完美循環。
她能感覺到,只要自己心念一動,這股力量便能如臂使指,再無半分晦澀。
更讓她驚駭的是,她的修為,竟然在這一場脫胎換骨的改造中,連破三境,突破到天仙境巔峰!
這……簡直是神跡!
轟!
就在此時,听濤苑的院門被人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撞開。
一道身影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
正是感知此地劇變,以為出了什麼意外的莊不凡。
“芷若!”
他滿臉著急,沖到房門前,一把推開。
等他看清房間內的景象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的女兒,安然無恙地盤坐在地上。
雖然衣衫濕透,形容有些狼狽。
但是,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
更重要的是,女兒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息……圓融,純粹,強大!
那是一種他從未在女兒身上感受過的,完美無瑕的氣息!
作為玄仙初期強者,莊不凡的眼力何等毒辣。
他一眼就看出了女兒身上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困擾了他們父女半生,引來滅門之禍的體質缺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都感到心驚的,更高層次的完美體質!
莊不凡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看看脫胎換骨的女兒,又看看那個從始至終盤坐在主位上,連姿勢都未曾變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青衫男子。
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激動,狂喜,震撼,感激……
種種情緒,如同山洪海嘯,沖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這位青龍山莊之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堅硬的青石地板都被他砸出了兩道裂痕。
他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蕭辰用力磕了幾個頭。
額頭與地面踫撞,發出咚咚的悶響。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砸在地面上。
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很快,這位在滅門之禍面前都未曾流淚的漢子,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莊芷若也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看到父親的模樣,她眼圈一紅,連忙起身,與父親並肩跪在一起,對著蕭辰,恭恭敬敬地叩首。
這一次的跪拜,與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如果說,白天的跪拜,是為了感謝救命之恩。
那麼,現在的跪拜,則是為了感謝再造之恩!
這不僅僅是救了他們的命,更是賜予了他們新生。
賜予了莊芷若一個截然不同,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
此恩,比天高,比海深!
面對父女二人泣不成聲的叩拜,蕭辰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淡然。
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行了。”
“我說了,我為斬門而來。”
“此地清靜,適合等人。”
“你女兒之事,就當是我這段時日,借住此地的報酬。”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再次陷入死寂。
莊不凡和莊芷若父女齊齊僵住,跪在那里,仰著頭,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借住的報酬?
隨手抹去一名玄仙強者,還有數十名白骨門精銳,逆天改命,重塑一種曠世奇珍般的體質……
如此神仙手段,驚天恩情,在他口中,僅僅只是付一下房費?
父女二人的心中,蕭辰的形象,已經徹底超脫了強者與高人的範疇。
“前輩大恩,青龍山莊上上下下銘記在心。”
“今後,但憑前輩驅使。”
莊不凡深吸一口氣,鄭重開口。
蕭辰卻沒有什麼興趣,沒有回話。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應到什麼,轉頭看向窗外。
下一刻,一股比之前白骨門玄仙長老更加陰冷、更加純粹、宛如實質的殺伐之氣,毫無征兆地籠罩了整個青龍山莊。
這股氣息,不像白骨門那般霸道張揚,反而像一條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無聲無息,卻將毒牙抵在了每一個人的喉嚨上。
精準、凝練,充滿了斬斷一切生機的冰冷意志。
“莊不凡,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