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行走在天馬城的街道上,混入熙攘的人潮。
如同一滴水匯入大江,轉瞬間,便無跡可尋。
此刻,他腦中思索的,只有一個問題。
斬門,如何去查?
在街邊隨便找個修士打听,無異于在腦門上刻下我是白痴四個大字。
這種隱秘組織,絕不可能通過常規的渠道獲得。
隨意打探,不僅沒有收獲,反而會讓自己暴露在未知的危險之中。
就在這時,蕭辰腳步微微一頓。
前方,燈火通明。
即便是在白日,依舊懸掛著無數散發著柔光的明珠。
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混雜著女子的嬌笑與男人的豪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奢靡的、混合了頂級燻香與美酒的芬芳。
攬月樓。
天馬城中,最負盛名的銷金窟。
蕭辰心中一動。
越是這種三教九流匯聚、龍蛇混雜之地,信息的流動便越是迅速而隱秘。
高層權貴的秘聞,底層修士的流言,在這里交織、發酵,往往能誕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線索。
想到這里,蕭辰收斂了氣息,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來見見世面的年輕修士,朝那座金碧輝煌的樓閣走去。
剛走進大樓,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大堂內,雕梁畫棟,極盡奢華。
地面鋪著光滑如鏡的暖玉,行走其上,悄無聲息。
數十名身著輕紗、身姿曼妙的侍女穿梭其間,為往來的賓客奉上美酒佳肴。
往來的客人,無一不是衣著華貴、氣息不凡的修士或富商。
蕭辰甚至能感覺,在場的賓客中,天仙境的強者都不下十位。
今日的攬月樓,氣氛似乎格外熱烈。
大堂中間,搭建起了一座白玉高台。
台上,一名身段玲瓏、曲線浮凸的女子,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懷抱琵琶,靜靜端坐。
雖未發一言,但那股清冷幽怨、遺世獨立的氣質,卻讓台下無數男人為之痴迷。
一名風韻猶存、眼角眉梢都透著精明干練的半老徐娘,站在台前,滿面紅光地高聲主持著。
“各位爺,各位公子,今夜,便是我們攬月樓第一花魁,夢璃姑娘的出閣之夜!”
“良宵苦短,春光難再,這等一親芳澤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
原來如此。
蕭辰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壺最普通的清茶,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老鴇的話極具煽動性,台下的氣氛瞬間被點燃,競價之聲此起彼伏。
“我出三萬下品仙石!”
“三萬就想摘攬月樓的頭牌?我出五萬!”
“八萬!夢璃姑娘第一晚是我的!”
價格一路飆升,很快,便突破了十萬仙石大關。
這已經是一個足以讓尋常天仙境修士都感到肉痛的數字。
就在眾人爭得面紅耳赤之時,一個略帶幾分輕佻與傲慢的聲音,從二樓的一個雅座中傳出,清晰地壓過了全場的嘈雜。
“二十萬下品仙石。”
全場陡然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著。
二樓護欄邊,一名身著錦衣華服、頭戴紫金冠的青年,正斜倚在靠背上,手中把玩著一個白玉酒杯,眼神輕蔑地掃視著樓下眾人。
“是李家大少李恆!”
“這位爺都開口了,看來,今晚沒別人什麼事了。”
“李家,那可是能和白虎門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啊,族中好幾位玄仙境強者。”
竊竊私語聲在人群中響起。
許多原本還躍躍欲試的修士,都默默放下了準備舉起的手,臉上露出幾分忌憚與不甘。
李恆很滿意樓下眾人的反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今夜,夢璃姑娘是我的。”
“誰不把我李家放在眼里,我奉陪到底。”
話中的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他出的二十萬仙石,價格雖高,卻不足嚇退所有人。
以夢璃姑娘的名氣,若是正常競拍,最終的價格,至少能再高出五成。
這幾乎是明著仗勢欺人,用李家的名頭,強行壓價。
高台上,老鴇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心中罵起了李恆的祖宗十八代。
但是,她又不敢得罪這尊大神。
只能強顏歡笑,準備走個過場。
“李公子出價二十萬仙石,還有沒有更高的?”
她象征性地問了一句,目光掃過全場。
回應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二十萬仙石一次!”
“二十萬仙石兩次!”
李恆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向夢璃姑娘的眼神,也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佔有欲。
老鴇心中嘆了口氣,無奈地舉起了手中的小錘,準備落下。
就在這要緊關頭,一個平淡無比,听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從大堂角落里那個最不起眼的位置,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加一萬塊下品仙石。”
這道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懶洋洋的。
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唰唰唰!
上百道目光,匯聚成實質般的洪流,齊齊射向了大堂的角落。
那里,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修士,正慢條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清茶。
剛才那句足以掀起軒然大波的話,仿佛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二樓雅座,李恆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足以凍結空氣的寒霜。
他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定了蕭辰,試圖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端倪。
然而,他失望了。
對方的修為氣息內斂到了極致,看上去平平無奇,衣著打扮也只是尋常料子。
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能彰顯身份的配飾。
這人是誰?
是哪個大勢力出來歷練的子弟,故意扮豬吃虎?
還是說,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李恆不是蠢貨。
即便仗著李家勢大,在天馬城橫行無忌,他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否則,很容易惹來殺身之禍。
甚至,牽連整個家族。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向旁邊一名護衛使了個眼色。
那名護衛心領神會,運起仙力,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這位朋友眼生,敢問從何而來?”
蕭辰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踫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隨後,他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開口︰“無門無派,一介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