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仙宗,議事大殿。
距離蕭辰與陸凌風下山,已過去七日。
七日,對于動輒閉關數年的仙人而言,不過彈指一瞬。
但是,對于一次目標明確的宗門任務來說,卻有些過分漫長了。
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大殿內,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的鉛塊。
數十位內門長老分列兩側。
往日里仙風道骨的臉上,此刻都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
“七日了,毫無音訊。金石宗那邊也再無消息傳來,這不合常理。”
一位長老低聲開口,打破了沉寂。
“陸長老乃玄仙後期,區區一個蠱仙門魔頭,何至于拖延至今?”
“莫非是,出了什麼變故?”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沉。
這個猜測,是他們最不願面對,卻又無法回避的可能。
陸凌風是內門長老,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角落里,幾位與青玄長老生前交好的長老,眉宇間的憂色更濃。
他們擔心的,不是陸凌風,而是蕭辰。
就在殿內人心惶惶,議論漸起之時。
嗡!
一聲尖銳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響徹大殿。
下一刻,一道燃燒著猩紅血焰的流光,竟是直接洞穿了大殿外層的重重禁制,如一支泣血的利箭,筆直地射向主座上的玄天機。
“是最高等級的血焰傳訊符!”
有長老失聲驚呼。
此符以施法者的精血為引,燃燒神魂為力,非到生死一線,或是傳遞十萬火急的絕密情報,絕不會動用。
玄天機面色一凜,抬手一招,那道血色流光便穩穩停在他身前。
血焰散去,化作一道光幕。
光幕中,陸凌風的身影顯現出來。
只是,此刻的他,與離山時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發冠歪斜,衣袍上滿是撕裂的口子與干涸的血跡,臉色蒼白如紙,氣息更是萎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宗主!”
陸凌風一開口,聲音沙啞,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與屈辱。
“我們中了蠱仙門的埋伏!”
殿內一片嘩然。
“不僅如此!”
陸凌風猛然抬頭,雙目赤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嘶吼著,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們之中,有蠱仙門的內應!”
“什麼?”
“內應?是誰?”
所有長老都霍然變色,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陸凌風的目光掃過虛空,仿佛能穿透空間,看到殿內每一個人的臉。
最終,他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個名字︰“蕭辰!青玄峰,蕭辰!”
轟!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議事大殿內轟然炸響。
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個驚天的消息震得腦中一片空白。
蕭辰?
那個短短數月便修煉至天仙境巔峰,在宗門大比橫掃四方,拿下第一,被譽為宗門希望的天才弟子?
那個與蠱仙門有著血海深仇的蕭辰?
他是內應?
怎麼可能?
簡直是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
光幕中的陸凌風,似乎早已料到眾人的反應,慘笑一聲,神情悲痛欲絕。
“我也不敢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
“我親眼所見,他與蠱仙門魔修里應外合,關鍵時刻從背後偷襲,致使金石宗隊伍全軍覆沒!”
“我拼死血戰,燃燒精血,才僥幸逃得一命。”
“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縷刺目的鮮血。
“宗主,各位長老,此獠狼子野心,罪不容誅,請立刻發布追殺令,清理門戶!”
話音落下,光幕應聲碎裂,化作點點血光,消散在空氣中。
大殿內的死寂,被一聲怒雷般的咆哮打破。
“孽畜!真是個白眼狼!”
一名脾氣火爆的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滿臉漲紅。
“宗門待他何等恩厚,宗主更是讓他進入羽化池!”
“他竟敢勾結蠱仙門,背叛宗門!此等忘恩負義之徒,天理難容!”
“不錯!陸長老以精血傳訊,絕無虛假!必須立刻將此獠擒回,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另一名長老厲聲附和,殺氣騰騰。
“我提議,即刻發布羽化追殺令!凡斬殺叛徒蕭辰者,賞上品仙器一件,宗門貢獻百萬!”
一時間,殿內群情激奮,喊殺之聲此起彼伏,大有立刻就要將蕭辰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架勢。
“諸位,稍安勿躁!”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排眾而出。
正是青玄真人生前為數不多的至交好友,雲海峰峰主,雲松長老。
他先是對著玄天機躬身一禮,隨後環視四周,朗聲道︰“陸長老所言,固然令人震驚。但此事疑點重重,豈可如此草率定論?”
“雲松,你這是何意?”
那名脾氣火爆的長老怒目而視。
“難道,你要包庇那個叛徒不成?”
雲松長老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不疾不徐地說道︰“第一,蕭辰師父青玄長老被蠱仙門所殺,此事人盡皆知。他背叛誰,也不可能去投靠自己的血仇大敵,這于情理不合。”
“第二,蕭辰天資絕世,心性堅韌,我宗待他不薄,前途一片光明。他有何理由,自毀前程,去做一個見不得光,人人喊打的魔道內應?”
“第三……”
雲松長老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當初提議讓蕭辰同行的,是陸長老。”
“如今,金石宗幾乎全軍覆沒,唯他一人逃回,還恰好發現了蕭辰是內應。”
“這個世界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這三句話,如三盆冷水,瞬間澆熄了殿內大半的火氣。
不少原本義憤填膺的長老都冷靜了下來。
細細一想,確實如此。
整件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仿佛,一切都太過順理成章了。
“雲松,你這是在懷疑陸長老?”
一名支持陸凌風的長老臉色難看地反駁道︰“陸凌風乃內門長老,他有什麼理由要誣陷一個後輩弟子?”
雲松長老淡淡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沒有懷疑任何人,只是就事論事。”
“在真相未明之前,任何可能都存在。”
“我羽化仙宗乃仙道正統,行事當以事實為據,豈能憑一面之詞,便給我宗萬年不遇的麒麟兒定下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