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蕭辰終于動了。
他沒祭出麒麟火神劍,也沒動用任何仙器。
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平平無奇,甚至稱得上白皙修長的手。
然後,不閃不避,隨意地伸出食指,輕輕地點在了劍尖上。
叮!
一聲清脆無比,仿佛玉石相擊的輕響,在喧囂的劍嘯中響起。
那足以洞穿仙器的狂暴劍氣,在觸踫到蕭辰指尖的剎那,竟像是一頭被瞬間馴服的烈馬,所有的暴戾與殺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而後,光鑄的劍身寸寸消弭于無形。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
蕭辰的身影,就在密不透風的劍雨中,閑庭信步般地走動起來。
他時而並指如劍,輕輕一點。
時而手掌虛引,隨意一撥。
每一道足以將天仙境強者重創的劍光,都被他用一種舉重若輕的方式,輕松化解。
他就好像一個最高明的樂師,走進了由無數噪音構成的混亂樂章里。
而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為這些混亂的音符重新校準音律。
“這,怎麼可能!”
秦岳臉上山岳般的鎮定,終于徹底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駭然與匪夷所思。
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與劍陣之間血脈相連的聯系,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篡改,甚至奪取!
蕭辰每化解一道劍氣,就仿佛是在精密機器上拆下了一個屬于他的齒輪。
然後,不疾不徐地換上了自己的。
漸漸地,秦岳驚恐地發現,他對千機劍陣的掌控,已經流失了九成以上!
就在這時,蕭辰緩緩抬起頭。
目光穿過漸漸變得稀疏、甚至有些溫順的劍影,落在了秦岳慘白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的劍陣,有點意思。”
“現在,歸我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伸出的五指猛然一握。
嗡!
整個千機劍陣,發出一聲劇烈無比,讓空間都為之扭曲的轟鳴!
成百上千把光劍,竟在同一時刻,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齊刷刷地調轉了劍尖。
不再指向蕭辰,而是全部對準了它們曾經的主人,秦岳!
比方才強大了數倍不止的森然殺機,如同一座實質的冰山,瞬間將秦岳籠罩,鎖定!
秦岳通體冰涼,如墜九幽冰窟。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劍陣,看著漫天閃爍著死亡寒芒,正對著自己的劍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淨淨。
現在,只要對方一個念頭,自己就會在劍陣之下,被轟殺得連一粒塵埃都不會剩下。
這已經不是敗了。
這是從根基上,徹徹底底的碾壓與摧毀。
他輸得一敗涂地,體無完膚。
良久,秦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頹然地垂下雙手,聲音沙啞干澀,充滿了無盡的苦澀與絕望。
“我……認輸。”
又是一招。
不,甚至連一招都算不上,更像是一場戲弄。
全場鴉雀無聲。
這一刻,他們竟然感受到一絲恐懼。
“不動明王峰,李狂!”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比秦岳還要魁梧上好幾圈,大步跨出。
他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落下,整座青石擂台都仿佛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那感覺,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尊行走的青銅巨像,在碾過一塊脆弱的餅干。
李狂渾身肌肉虯結,宛若一塊塊精心雕琢過的花崗岩,皮膚泛著一層厚重的古銅寶光。
他體內氣血奔涌的聲音,竟浩蕩如長江大河。
隔著老遠,嘩啦啦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把一條河吞進了肚子里。
他,是一名純粹到極致的體修。
一身仙力,幾乎全部用來淬煉肉身。
其強橫程度,早已達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
“老子不信什麼幻術,也不稀罕玩那些飛來飛去的破劍!”
李狂的聲音洪亮如鐘,帶著一股不講道理的莽夫氣質。
他死死盯著蕭辰,眼中燃燒著一種最原始的戰意。
“我只信我的拳頭!”
“我倒要看看,是你那身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听見這番話,場下瞬間熱鬧起來。
“是李狂師兄!他的不動明王身,號稱萬法不侵,金剛不壞!”
“不管你什麼神通術法,我自一力破之!”
“體修的戰斗,沒有花里胡哨,最是公平!”
“蕭辰那只眼楮再邪門,總不能把李師兄的肉身也瞪個窟窿吧?這可是實打實的力量!”
希望的小火苗,又一次被點燃了。
盡管有些微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卻也勉強驅散了些許刺骨的寒意。
蕭辰看著眼前這個就像一頭人形暴龍的壯漢,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終于露出一絲像是有趣的神色。
然後,收起了眉心那只令人心悸的豎瞳,緩緩放下雙手,平平無奇地站在那里。
對著氣勢洶洶的李狂,輕輕勾了勾手指。
“來。”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比任何粗鄙的叫罵都更具挑釁。
“吼!”
李狂被蕭辰輕慢的態度徹底激怒,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他腳下的青石地面轟然炸裂。
整個人如同一顆燒紅的隕石,裹挾著崩山裂地的威勢,瞬間沖到了蕭辰面前。
那只砂鍋大的拳頭揮出,周圍的空氣都被恐怖的力量擠壓撕裂,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這一拳,仿佛要將蕭辰身後整片天空都打穿!
面對這狂暴到極致的一擊,蕭辰不閃不避,竟然也抬起了拳頭。
一只看起來白皙、干淨,甚至有些秀氣的拳頭。
與李狂那布滿厚繭、青筋虯結的巨拳,形成了荒誕而鮮明的對比。
他甚至沒有調動仙力,就以純粹的肉身之力,平平無奇地迎了上去。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兩只在體積、色澤、氣勢上都天差地別的拳頭,樸實無華地撞在了一起。
咚!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在擂台中心炸開。
不是金鐵交鳴的清脆,而是兩座高速對撞的神山,發出的那種能把人五髒六腑都震碎的沉悶轟鳴。
一圈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以拳鋒交接處為核心,蠻橫地席卷開來。
腳下的青石擂台,再也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的交鋒,自中心點開始,寸寸龜裂。
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蛛網,瘋狂向著四面八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