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既是舊物,又都是你我之間的東西,怎麼這個就不能看?”
“求你了,這個真不能看。”她的臉越來越紅,窘迫的樣子挑得李嘉滿心好奇。
“好妹妹,好玉珠,好姑娘,讓我瞧瞧,求你了。”
他死纏了半天,還是打開了盒子,里面只是條疊起來的白絲帕,帕子有些發黃了,角上繡著個朵很小的梅花。
玉珠按住他的手,兩人臉對臉,近得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睫毛,她的眼楮里倒映著他的身影。
“想起來了嗎?看了就罷了,別抖開。”
李嘉仍然迷茫。
玉珠淺笑一下,“還記得那天,你我這樣相對,你說我眼里有個小小的你?”
李嘉一下想起來了,那天兩人玩這個游戲,從對方眼中找自己。
玩著玩著,他突然動了情,那天夜里他收用了玉珠。
這條帕子,是當夜鋪在玉珠身下的那條繡帕。
此時與那天多像啊。
玉珠撤回身,“啪”一下關上盒子,正色道,“好了,今天王爺已經發現玉珠最大的秘密,夠了吧?”
她嬌嗔的樣子很美,深情也很動人。
就在此時,她猛然雙手放在李嘉腰間,閉上眼楮。
嬌艷欲滴的嘴唇像初綻的花蕾。
他情不自禁吻上去,一吻悠長。
“走,我們到檐廊下,又涼爽又舒適。”
寬大的搖椅上,李嘉枕著自己手臂,玉珠在他身側,手臂橫在他胸前,一條腿壓在他腹上。
風吹輕紗,飄蕩在身上臉上,玉珠與李嘉就這麼睡著了。
玉珠方才就听到有腳步聲,那腳步很熟悉。
故意讓李嘉吻她。
沒人在這時辰到她房里,除了綺眉。
她想讓對方難受。
一個女人為了嫁給心愛之人,能跑到南疆,說不愛怎麼可能呢?
可是綺眉愛的人,也是她愛的呀!
哪個陷入愛情的女人可以同旁人分享愛人?
睡夢中,玉珠喃喃夢語,“郎君……妾身會一直陪你。”
……
綺眉的確過來一趟,剛巧看到那一幕。
她本有事要說,看到兩人情意綿綿,此時進去,實在多余又掃興。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她停了下,轉身離開。
玉珠是不是故意的,她甚至懶得琢磨。
心里雖有酸楚,大事當前,這些小情小愛,可以先放放。
晚上家中安排合家一起用餐,本該王妃側妃分坐李嘉兩邊。
玉珠的凳子離李嘉的太師椅著實遠了些。
綺眉與李嘉緊鄰,玉珠幾乎在兩人對面。
入座,她低頭委屈巴巴,一副受欺負的模樣。
綺眉直冷笑。
李嘉奇道,“你離那麼遠做什麼?”
“妾身的凳子就擺在這兒,妾以為都是安排好的,不敢擅動。”
綺眉淡淡用完一口菜才開口道,“一家人哪來那麼多講究,大方向不錯就完了,你的位置你自己不曉得嗎?”
“那妾身斗膽。”她把凳子向綺眉移動些許,坐在綺眉右手側。
氣氛溫馨融洽,李嘉很歡喜,仿佛又不止為了貴妃之事。
這一天內,母親得到父皇原諒,自己發現了綺眉任性之下竟有智謀。
回到家中有溫柔小意的側妃,對他用情至深,頗有情趣。
遠在南疆有女帝為其情人。
一個男人的一生,夫復何求?
再做了帝王,這一生實在太圓滿。
玉珠斟了杯酒,起身向綺眉敬酒,卻剛好趕著綺眉伸出手夾菜。
兩人手臂相撞,一杯酒全部灑在綺眉裙上。
玉珠站在那兒嚇呆了,忙從懷里掏出手帕去為綺眉擦拭污了的裙角。
綺眉躲閃,卻已擦了兩下。
“來人。拿干淨毛巾來。”
毛巾吸了酒水,再更衣就好。
玉珠愣愣站在一旁,口中不住道歉,淚盈于睫,沒人理她,只得呆呆看著手中半舊的手帕。
綺眉沒理會她,也沒責怪她,只說了聲,“我去更衣,你們慢用。”
玉珠淚珠滾滾而落,李嘉趕緊過來拉住她的手,將她按在桌邊坐下,柔聲道,“沒人怪你,哭什麼呢?”
“我知姐姐大度不會怪我。我難受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今日收拾舊物,妾便覺得時光無情,許多美好的東西都留不住。”
“我們的好時光還在後頭,你才幾歲便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他責怪,又輕輕拍打她的背,“莫哭,有本王就有玉珠的好日子,你可是一直陪著本王的人,本王不會不管你。”
玉珠低頭雖還有淚珠滾到裙上,心中卻有一絲甜。
她絞動著絲帕,說道,“你看看這帕子,絲羅質地,如今已沒了這種料子,好好的料子都無人使用,那人呢?”
“有一天舊了、不合適了,有了更新更好的,是不是也會如這絲帕一樣,再不受人待見?”
李嘉目光落在那帕子上,石青色,上頭的花是玉珠最愛的白梅。
他“咦”了一聲,“這不是我買的嗎?”
“我十五歲時王爺送的生辰禮,共十二條,這是最後一條了。”
玉珠觸動情腸,又落下淚。
“用得再珍惜,也敵不過時光。它舊了,本就該丟掉的。”
那方絲帕方才又被酒水污了一大片,看起來與玉珠的衣物格格不入。
“丟掉吧,明兒我再送你新的。”
玉珠搖頭,“對爺來說這只是帕子,對玉珠來說是爺從前待玉珠的情分,那時爺身邊只有玉珠一人,棄不得。”
正安慰著,綺眉已更了衣,走過來,也瞧見那條帕子,心中明白幾分。
口里道,“府里來了絹緞絲帕,各種花色都有,妹妹明兒好好挑挑好搭你的衣裳。”
“莫非妹妹就是喜歡這些舊東西,不知妹妹的衣裙是否也都留著呢?件件都是從前的時光呢。”
對綺眉來說,東西就是東西,就如妾室就是妾室。
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各有生死。
她沒這麼多浪漫想法,東西舊了扔了用最新最好的。
件件都有意義,都留著,王府得多蓋一半庫房專門收藏破爛兒。
她伸手拿過那條帕子,隨手給了自己丫頭,“去好生洗了,熨干拿來給側妃,這東西她喜歡。”
……
宴罷,李嘉來陪綺眉卸妝,吃飯時後面氣氛很是尷尬。
綺眉不說話,玉珠委委屈屈,李嘉再粗心也感知到兩個女人間的不對付。
他最不擅長調解女孩子們的關系。
不然也不會從前與李瑞知意一起游園,瞧不出綺眉欺負知意。
綺眉頭發散開,屋里一股茉莉花香。
李嘉抽抽鼻子問,“前兒你頭發還是玫瑰香呢,今天換了頭油?”
“暹羅那邊進貢的上好茉莉油,我試了很好,所以就換了,這有什麼?東西罷了,什麼好用什麼。”
李嘉心中一動,道“玉珠膽小,你說話注意些語氣。”
綺眉嗤笑一聲,低聲說,“沒公主命倒有公主病,難不成我這個當家主母得哄著她?”
“多大年紀的人了,整日和二歲孩子似的,天殘?還是地傻?”
她說話向來刻薄,李嘉沉默。
綺眉輕打自己嘴一下,“我就這張嘴不好,吃多少虧也不長記性,該打!”
她忽而感慨一句,“不過,男人還真的都吃這套啊。”
“早上這招我剛在皇上身上用過,晚上就親見側妃用在王爺身上,殿下今天和父皇是一樣的心情呢。”
她斜眼瞥李嘉一眼,帶著輕蔑。
這麼下賤的招式,偏能唬住男人。
綺眉突然很想會會這柔軟不堪的甦玉珠,當初真是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