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垂頭道,“去吧。糧食都已經見底了,我一天一封信催,不見來人,咱們不能靠別人,得靠自己。”
“是!”綰月挺了挺身子,大聲應道。
“請問殿下,可否安置好沈某,讓綰月帶領侍衛去州里各富戶家宣讀獻糧策?大戶人家不可能不囤糧,現在正需大家團結共度災難,若還有人藏私……”
“也算個辦法,但不可強求。”
畢竟現在不是戰時,也沒到那麼緊張的時刻。
說不定明天雨停水退,危機很快就能解開。
若是激出事情,反倒不好。國家不是沒糧,而是一時之困。
李仁一直是這麼想的,盡全力保住每一個平民百姓。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個月過去了。
趙大人的信送過來的越發慢,看日期卻是及時回的。
證明路上越來越難行。
單槍匹馬都走不快,更別提運糧隊之事。
他心中抱著期待,皇上下旨令他為賑災官。
他有一整套方案處理災情。
現在臨時賑災權歸地方官,權力有限,許多方法不敢用。
他是有勁打不出。
綺春十分擔憂,給哥哥去信,回信只說皇上正抉擇,快了。
大家只能干等。
沈大人的確起到安撫情緒的作用,每日被人罵得狗血淋頭,被人用唾沫吐得一頭一臉。
綰月也是有辦法,建個木柵欄,讓災民夠不到他,省得打死了他。
把他像條狗似的圍在欄中。
所有人都感激李仁的仁義,一個王爺,將自己住宅都打開,讓大家住進去。
災民自發組成衛隊,保護宅子內宅,不許人打擾了王妃。
本想就這麼等下去,但災民中已經有女子與孩童頂不住餓,生生餓暈過去。
綺春將自家宅中最後一點糧煮了粥送給暈倒的孩子。
家里沒了余糧,王府和所有百姓一起陷入絕境。
府里一片沉寂,一雙雙眼楮盯著內院大門。
門打開,王妃穿著素色衣裳,頭上未戴釵環,只用一條手帕將頭發包部包住。
手中端著一只海碗,里頭是最後的一盆粥。
在雨聲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她一如既往的端莊,端著碗一步步走到暈過去的孩子與女人跟前。
大家自發讓開一個口,綺春沉聲說,“是我與王爺對不起大家,我們太無能,沒為大家搞來糧食……”
她將手里的粥給合歡,叫她先喂孩子。
“王府也斷糧了……”她眼淚落下,“我會想辦法,請大家相信,困難只是暫時的,皇上不會不管我們。”
她堅定的目光掃視所有人,“從今天開始,若能得到糧食,我與大家吃一鍋飯,若無糧食,我與大家一起餓肚子,慎王誓與十三州百姓同進退!”
許多人落下淚,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為了所有人的生死,不惜拋頭露面。
死寂中,院門被打開,綰月穿著男裝大步走入院內,徑直來到綺春面前,單腿跪地,抱拳道,“稟王妃,屬下借到糧了!”
所有人先是一怔,接著齊聲發出歡呼,聲浪幾乎掀翻屋頂。
綺春含淚帶笑,在嘈雜聲中扶起綰月輕聲道,“妹妹辛苦。”
繼而高聲下令,“起火!煮飯!!”
她在眾人的熱烈的注視中帶著綰月回了內宅。
關起門她問,“妹妹可是用強了?”
綰月抹了把臉上的水,“我知道府里已經成了什麼樣,再不用強,我們難道死在一處?叫那些老賊看笑話?”
“請王妃放心,我寫了借據,而且也給他家留了一點口糧,並沒有搶光。”
綺春點點頭,出乎意料地沒有數落綰月。
喃喃自語,“接下來要如何?”
“接著借唄,兵來將擋,有什麼怕的!”綰月話說得匪氣十足。
綺春瞟她一眼,見她並非假裝,是真的不在乎。
“你不怕?”
綰月莫名,搖頭問,“沒糧找糧,沒路開路,怕有什麼用?”
綺春輕嘆,“不愧是你。也虧得是你。”
綰月心中一松,她最怕事情做了,還頂個搶奪平民的帽子。
李仁在府外也借到一部分糧,匆匆趕回家,得知是綰月寫了“借據”弄來的糧,難得一笑,“也是個辦法。”
“到時給這些借糧的人家做個官家的獎勵,表彰他們,把糧就上就完了。量他們翻不起浪。”
“你們可知,已經有信兒定六弟為欽差,正向此地而來,他一來,本王就輕松了。”
他看向綰月,“好消息,桂忠做為皇上特派也跟著過來了。”
綰月還穿著男裝,向李仁抱拳道,“多謝王爺。”
房中只余李仁和綺春。
他悠悠低語,“也許當初,真是我錯了。”
接著打起精神,說道,“準備恭迎欽差大人吧。”
……
因是賑災兼查案,所以沒有任何歡迎儀仗,只是李仁打著傘,帶著扮成侍衛的綰月站在青州城郊接到李嘉。
李嘉坐在車內,桂忠騎馬。
長路漫漫,這小公公卻不愛說話,李嘉問三句,他答一句就很不錯了。
其余都只是簡單的,“是”“不是”“卑職不知”等。
憋得李嘉直後悔沒帶玉珠出來,又想起玉珠已抬成側妃,不能隨便出門,更是喪氣。
……
這差事,實非他心甘情願得的。
母親的態度加上綺眉的期望,都敵不過徐棠一封信。
接到徐棠的信時,徐棠已經擊殺了大皇子,奪了軍權。
驚心動魄的政變,看得李嘉喘不過氣,恨不得飛過去幫徐棠直接殺了瓦齊拉通。
徐棠毒殺大皇子是在床上,她沒細講這段,只說吃飯時大皇子服過毒還不死,幾乎嚇煞她,最後還是與杏子配合才勉強勝了此局。
寫信時,手腕上被瓦拉齊通抓過的地方還腫著,那個男人簡單不是人,力大如公牛。
她信上因已奪權成功,很是喜悅,絮絮叨叨盡顯小女兒態,說了許多。
最後才嚴肅地要求李嘉一定要奪得皇位,與她比肩,成就史上一段佳話。
要成為支持她的強大靠山,只做將軍是不夠的。
這一點李嘉當然知道。
沒有皇命,擅調軍隊視如謀逆。
……
從紫蘭殿探過貴妃回了王府,李嘉與綺眉的關系緩和許多。
是她解了貴妃之困,還大度地沒提貴妃抬玉珠之位給她添堵之事。
可李嘉一想到上朝與大臣一起處理國政的艱難仍然頭疼。
一個國家如此龐大,竟有那麼多做不完的政務。
一天天一年年,循環往復。
他從沒操勞過,也沒吃過任何苦,早起上朝已是他吃的最大苦頭。
他不耐煩琢磨朝里的關系。
誰叫他出生就在最頂端?看到的皆是奉承與笑臉。
他和他母親一樣。貴妃初入宮心高氣傲,連皇上也不耐煩討好。李嘉也是如此。
父皇的看重與偏寵,他生下來就得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