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眉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婆婆也是女人,明白綺眉的心思。
綺眉沒放下李嘉,她只是在虛張聲勢。
故爾又寫了封信直接交到兒子手中,做為綺眉今日莽撞之舉的懲罰。
“我不會這麼夾著尾巴像條狗一樣被你趕出王府!”
綺眉終于無法保持千金小姐的姿態。
她尖聲叫道,“李嘉你欺我太甚!”
“我為追隨你,和你一起到那瘴氣叢生的蠻荒之地待足一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你想讓我走,除非自己向皇上陳情,寫休書!把王府所有產業都賠給我!”
“還有。”她上前一步,“我要把你和曹家對皇上不滿,你私運軍糧給我小姑的事全給你抖出去,哈哈,那樣你娘親不知被會皇上怎麼處罰,你曹家又會得到什麼結果,我真的好想看看。”
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李嘉臉上一片厭惡,“當初娶你入府,是我錯了。”
“別抬高自己,是我自己瞎了眼,你這漂亮皮囊下面,不過是個胸無大志的紈褲子弟!”
她激動得直哆嗦。
拿起李嘉平日最愛把玩的硯台用力砸向桌面,紫檀台面頓時被砸出一個坑,巨大的力量將她的虎口震裂,鮮血直流。
李嘉嫌棄地看著綺眉,“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還有半分世家貴女的樣子嗎?”
綺眉瞠目瞪著李嘉,一字一頓,“你給我好好向父皇請罪,別整日只想著男歡女愛,不然我定然毀了徐棠!不信走著瞧。”
看李嘉半信半疑的模樣,她邪氣一笑,“你沒想過我會搜集小姑的罪證吧?你真沒把我放眼里半分啊。”
她甩手出了書房,看到甦玉珠向一旁躲閃。
她瞥玉珠一眼,露出一個詭異的笑,那白色衣襟上還沾著鮮血,其狀甚為陰森,嚇得玉珠縮在一旁。
李嘉出來急忙將玉珠摟在懷里。
綺眉不屑冷哼一聲,徑直走開。
…… ……
暹羅與大周邊境處,立著一道高高的城牆,是徐棠掌權後下令蓋起來的。
綺眉只見過她一次,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向兩邊歡呼的百姓招手。
那是因為李嘉疏通河道,讓連年因淤堵而時常發水的河道暢流到下游,那一季,暹羅與南部邊境沒有受到水災困擾。
徐棠身為王太後在高高的城牆上發表致謝辭,表示暹羅在與大周永修同好。
綺眉張大嘴巴,驚愕地看著徐棠大方在城牆上慷慨激昂發表一通說辭。
她沒擠入人群,坐在馬車中,那語氣,那說辭,那體態,那五官不是小姑是誰?
她一直以為小姑去游歷大周山川河海,定居甦杭不再回京了。
徐棠如何跑到暹羅?
她立即想到大周派公主到暹羅和親,而且徐棠在宮中做過一段時間女官。
只是很短一段時間。
可她不明白,徐棠是怎麼代替公主來到暹羅,要知道那老王上,當時也大約年過五旬了。
徐棠是自願的嗎?
這絕對是宮掖秘聞,雖然過去數年,但只要徐棠沒死,這就是大周的秘密。
她甚至沒看完徐棠致辭,也懶得看她在城門樓子上向著李嘉所在的方向拋媚眼,直接驅車回了營地。
她寫信給徐伯父叫他務必查清當初派遣公主和親暹羅的詳情。
這才知道當初本定了雲笙來這個鳥不拉屎之地。
貴妃舍不得女兒。
其中運作詳情查不清楚。
只知道貴妃認了個干女兒,封了公主,代替雲笙的倒霉事。
這件事對暹羅是秘密,也是大周皇宮的秘密。
但認下的那個干女兒,絕對不是徐棠!
綺眉收到徐家來信,伯伯所查到的事,只能查到貴妃所認之女,封為公主和親暹羅。
到了那邊便成了老王上的寵妃,一直寵冠後宮。
說那公主聰慧絕頂,很快就學會了暹羅語與暹羅宮廷禮儀。
後來老國王病重,她衣不解帶伺候于身旁。
那時她已身懷如今的王子。
老王立了未出生的王子為太子,隨著他咽氣,大周公主成為王太後。
當時大周以為這位公主怕是命不久矣。
大皇子早已成年,是前皇後所生,手握暹羅軍隊。
奪位自是手到擒來,他卻安分守己,眼看著小王弟成了太子。
那孩子尚且年幼,所以,只能由大周出身的王太後听政。
因為這件事涉及軍政,所以徐忠才知曉一些。
別的大臣無權過問這些事,故而宮中沒幾人知曉。
連徐忠都奇怪,認為公主運氣著實太好了些。
徐棠行事機密,連自己家人都瞞過去了。
……
綺眉一直把這疑問放在心里,但她沒答案,也不敢隨便到處問。
畢竟 這是關系兩國關系的大事。
她想入暹羅王宮一是見見徐棠勸她離李嘉遠些。
二是問清楚怎麼她搖身一變成了和親暹羅的公主了呢?
當時她以為徐棠是因為李嘉才不願面對她。
現在想來,不全是的。
她不欲故人知曉自己真實的經歷,不欲暹羅知曉自己真實身份。
哪怕這個人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想通這一點,綺眉瞬間有種打通任督兩脈的感覺。
這個秘密,就是她徐綺眉拿捏所有人的利器。
老天畢竟待她不薄。
……
初次進宮見貴妃,她只提了下暹羅國的事,看貴妃並不慌張,綺眉推斷貴妃只道送過去的是她認下的義女,那個假公主知意。
看到李嘉給玉珠搞了身份還抬她為側妃,綺眉更加斷定,貴妃要麼不知道那個王太後是她的小姑,要麼就在裝糊涂。
頭一次見面,綺眉講究的是先禮。
好好說,對方若是識相大家還可以和睦相處。
晚上抬了玉珠,就是貴妃在扇綺眉巴掌。
叫她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個李家娶進門的兒媳,就算是國公府的小姐,也得恪守規矩。
綺眉回房,外頭那虛幻的熱鬧與她無關。
笑吧,趁著還能笑出聲,趕緊笑。
之後,她查到送嫁隊伍有明玉、鳳藥、還有雲之。
她馬上挑了個日子到雲裳閣,雲之是認過她做干女兒的。
每年徐家在她鋪子里的花銷何止千兩,女子們出嫁除了祖輩的首飾,光在雲之那訂的衣料與首飾,便是不菲之資。
想必干娘會買綺眉這個面子吧。
綺春套了王府的豪華馬車,到雲裳閣大門口。
接客的小廝過來趴下,叫貴客踩著背下車。
綺眉隔簾問,“干娘在嗎?”
掌櫃的親自跑來回道,“在、在,姑娘請進。”
綺眉听他喊自己“姑娘”不得不佩服干娘會做生意,八面玲瓏。
這一聲可比喊她“夫人”要讓她高興得多。
雲之已得了前頭的信兒,出了內室到門口接綺眉。
一見她便親親熱熱拉住她的手道,“我的兒,多久不來瞧干娘了,干娘可給你留不少好東西呢。”
兩人進了內室貴客堂。
里頭早有人換了燻香,優雅而清淡的香氣,不會影響品茶用點心。
又有美貌丫頭換了新茶過來。
下人們個個臉上喜氣盈盈,雲裳閣什麼時候進門都讓人輕松愉悅。
“干娘真會做生意,京城中,綺眉最羨慕的人就是干娘。”
“說什麼傻話,寡婦可不是好當的。”
雲之為她倒茶,“好孩子,你受苦啦,看著都瘦了一圈,听干娘的話,什麼事也別耽誤自己快活。”
倒了茶,她拿出個大大的禮盒,打開說道,“自你離京,干娘但凡得了稀罕物,都給你留了一份,你瞧瞧,這是百濟過來的茶,這個是琉球的衣料,這是基輔的毛皮……”
綺眉心中一?,鼻子酸了,眼圈也紅了,她哽咽道,“就干娘記得綺眉。”
“喲這是怎麼了?別哭呀,你可是我干閨女,娘能不疼你嗎?”
這些東西並不值錢,但很稀罕。
很多是獨一份,珍貴的是心意。
綺眉抱住雲之的腰,猶如見了親娘,眼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