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眉背負著這麼大的壓力,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若夫妻舉案齊眉也算得償所願。
偏到了軍營,先給她個下馬威。
副將把她領到營房前,指了指李嘉的書房。
她忍住濕熱帶來的胸悶,走到書房前,想給李嘉個驚喜。
她多傻啊,以為他看到她會高興,故而甚至沒給他自己到達的時間。
輕悄悄走到書房門前,她看到了什麼?
李嘉青天白日,按著玉珠坐在凳上,拿眉筆給丫頭畫眉!
嘴里還說著,“讓本王拿你練練手,回來真畫時,手不抖。”
綺眉當時心里甜絲絲的,李嘉知道她要來,細心至此。
大約他也感動自己做到別的女子不能,也不願做的事——到南疆陪伴他吧。
走入房中時,她忽略了李嘉臉上的驚詫,和玉珠的惶恐。
彼時,她心里放的是糖,嘗不出生活即將給她的苦。
……
知道玉珠是貴妃安排來照顧李嘉起居的,綺眉並沒放在眼里。
伺候這麼些年,連個妾也沒混上,要麼出身不行,要麼不那麼受寵。
直到她在李嘉身上聞到獨屬徐棠的香氣。
直到李嘉承認了他和徐棠的奸情。
之後,她就受困于徐棠。
整日里親小姑變著花樣給她添堵。
在那樣人生地不熟,又潮熱難當之地,綺眉自己半條命都沒了,每天只余一半靈魂在身子里。
哪有那麼多精力去爭寵。
更不會注意到還有個玉珠,得閑便纏住李嘉。
她本就是通房,伺候李嘉是應當。
一晃年余過去,她硬是沒發現身邊有個小妖精。
玉珠慣會做低伏小,很會示弱。
她的確曾經發“憨”。
可是,愛情一旦離開,理智就回歸了。……
綺眉慢慢站起身,在紫蘭殿中踱步,片刻她回頭問,“母親,若是京中便傳李嘉放著國公府的千金妻子不要,一心想著妻子的親姑姑,會怎麼看李嘉啊?”
元心瞪著綺眉,“你在胡說什麼?別管這事是真是假,你們是一體的,他不好了,你有何好處?”
綺眉笑了,“應該有好處吧,李嘉對我沒有半分夫妻情義,他名聲壞了,我離開他只會讓大周百姓憐惜。”
“而他,則徹底淪為皇室丑聞。母親的願望就達成了!”
“他這輩子就能、也只能做個閑散王爺了。”
“你在信口開河。”
綺眉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晃了晃放在桌上,“母親自己讀。”
“你敢偷夫君的書信?”
“還用偷?”綺眉明明在笑,卻眼中含淚,“他明明白白把這私情擺在我面前。連避都不避。”
“我不止有這個,我還有旁的東西,母親不會想看,那些東西可以讓曹家和你的兒子再無出頭之日,而我,尊貴的右丞相的佷女,還可以安然離開王府。”
“感謝皇上出台女子可以離開夫家的律法。”
“我徐綺眉沒有夫君的寵愛,便得給我點別的補償!”
“綺眉要真的離開王府,恐怕曹家大難當頭!”
她點了點那封信,“我手里有的,可不止這些東西。你可知道你的好兒子,不止在南邊治水,還多向皇上要錢糧,支援暹羅?”
“這麼要緊的國與國之間的事,沒有旨意,他自作主張。”
貴妃拿起書信讀了一遍,眼神晦澀,里頭字字句句她都信了。
她的兒子什麼樣,做娘的最知道。
綺眉的威脅,說明她還拿到了曹家與兒子的書信,或許還有別的紙面證據。
惹急了徐綺眉,她拋出這些東西,自己拍屁股和離,曹家就真成徐家的墊腳石了。
徐綺眉!
當初就不該娶徐家女為媳。
……
綺眉得了她想要的,帶著婆婆的信出宮,坐上馬車就不客氣拆了封口的信件。
貴妃娘娘愛子心切,更得護住家族,不能因這個紈褲小子給家族惹事。
這些年,曹家沒少給李嘉和貴妃寫信,信中不免有牢騷,對徐家得寵不滿之語。
這些小事,要是傳出去,皇上不計較,就只是小事。
若是計較,不免扣上“狂悖”“負恩”等罪名。
曹家剛和長公主結親,長公主就遭了滅頂之災,直到現在還禁閉于修真殿中。
那是皇上看在姐弟親情的份上。
……
李嘉其實很孝順,也沉得住氣。
他對貴妃被禁足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
只要別亂動彈,父皇很快會放出母親。
畢竟,做事比母親嚴重得多的姑姑,也不過是禁足在修真殿。
真要是他自己安插老兵入戶部,一點事也沒有,誰叫母親那麼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呢?
總之,他的松弛是基于對事情的判斷。
他是真不想當皇上,他想當守南疆的大將,他想守著徐棠。
頂級的富貴他早享受透了。
他思念徐棠,閉眼是她,睜眼也是她,甚至入睡時祈禱能在夢里見到她。
……
綺眉回了府,直奔書房,將那封信拍在桌案上,“寫回信吧,你母親等著呢。”
李嘉眼皮也不抬,只“哦”了一聲。
傍晚時,他叫來全家人,跪了一院。
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說道,“甦氏玉珠,其父為正五品同知,家學自有,門第不微。入府以來,侍奉左右,晨昏不怠,念其德容兼修,克盡婦職,今特抬為側妃,居東偏院,賜相應份例,以彰其勞。”
“大家可以擺酒為玉珠慶祝啦。”
眾人紛紛道賀,玉珠先是驚訝,之後興奮得臉蛋通紅。
只有綺眉蒼白著臉,獨自站在高高台階上。
大紅燈籠下,她手里絞著手帕,與熱鬧的眾人格格不入。
“綺眉,與我到書房,本王有話和你說。”
綺眉路上就猜到,這是貴妃的意思,她給過李嘉信件之後,宮里定然又送了信件過來。
李嘉和綺眉前後進了書房,他掩上門問綺眉道,“你可是真的想離開王府?”
“你要真想走,不止可以抬走你的嫁妝,本王還可以多添房產銀錢予你,不讓你吃虧。”
綺眉悲戚又窩火,厲聲質問,“這麼堅決的話,為何當初不早說?”
“我名聲盡失,國公府被你打臉,這筆帳,請問你補償我多少銀子能補得住?”
李嘉像困獸般在房中走來走去,“那你跑我母親那說這些話做什麼?”
果然,和綺眉猜的一樣,貴妃又送信來,把她到紫蘭殿的事詳細講給了兒子。
也許抬玉珠為側妃也是貴妃的主意。